96. 報仇 “三年前的這出戲,還給你。”……

山風卷過, 枯敗的落葉彌漫虛空,一大批神策軍從樹後走來,把眾人堵截在河岸前, 策馬行在神策軍最前方的, 正是趙霽。

皇帝一震以後, 切齒:“果然是你!”

趙霽臉色繃著, 仔細看的話,他形容並不算齊整, 然而眼睛裏放出來的目光森冷鋒利,寸寸如刀,令人背脊陣陣生寒。

眾人不由屏息,沉默間,只見他下頜微揚,延平很快策馬上前,朝眾人扔來一物。

那物血淋淋的, 砸在地上後,骨碌碌一滾, 恰巧滾到王琰身前才停下, 王琰定睛一看, 嚇到失聲。

眾人緊跟著瞠大雙目。

“太……太子殿下?!”

滾來的這一“物”,不是別的,正是居桁的項上人頭。

風越來越峻急,日頭一點點墜下,樹林深處的一間營帳裏, 居雲岫臨案坐著,旁邊是侍女裝束的心月、璨月。

從入山算起,她們已在這裏等候半日了。

帳外終於傳來一些動靜。

“這是太子殿下的營帳, 你們神策軍來做什麽?”

“趙大人聽聞太子殿下把郡主送來了,特命我等前來迎接,還請放行。”

“什麽郡主?不知道,這是我們太子殿下的私人住所,沒有什麽郡主,還請你們速速離去!”

“這位兄弟是真不放行了?”

“說了,這裏沒有什麽郡主,你是聽不懂人話……”

煩躁的詰問聲戛然而止,打鬥聲在一瞬間響起,又仿佛在一瞬間結束,伴隨幾下人倒地的沉悶聲響,氈帳被人掀開。

“郡主!”

喬簌簌一身神策軍軍裝打扮,率先進來,杏眸澄亮。

居雲岫顯然沒想到她竟然也混在太歲閣的那三百人裏,眉頭微蹙,喬簌簌忙立正,解釋道:“此次任務已有大哥首肯,卑職一切行動聽從大哥安排,絕不自作主張,郡主放心!”

正說著,喬瀛便進來了,後面緊跟著的是扶風。

居雲岫抿唇,不再多說什麽,只問喬瀛外面的情況。

喬瀛道:“居桁在翠雲峰下射殺居昊,後派禦林軍捕殺趙霽,反被趙霽砍下人頭。現在,趙霽把晉王一行圍在翠雲峰下,兩方人馬正在對峙。”

居昊、居桁先後殞命,再加昔日扶自己上位的功臣反戈相擊,晉王現在的表情一定極其精彩。

這一盤棋,也下得差不多了。

居雲岫收斂神思,道:“走吧。”

翠雲峰下,暮風奔騰在茂林裏,對峙著的兩方人馬被一條河流攔截在林前,氣氛劍拔弩張。

王琰呆呆地瞪著身前的人頭,想躲又不敢躲,想抱也不敢抱,嘴唇哆嗦地喚著“殿下”,老淚縱橫一臉。

皇帝艱難地把目光從居桁人頭上收回,迎著余暉向前看時,眼前突然發黑。

“陛下!”

玄影衛忙來扶住他。

居昊被殺的悲痛還堵在胸口,居桁的人頭像一支猝不及防的冷箭,射掉了皇帝的魂魄,他大腦裏一片空白,一刹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是悲,是恨?

是快,是痛?

昊兒是居桁所殺,如此孽障,他必要親手刃之,以解大恨。

可是為何當趙霽替他把人頭扔來的時候,他心裏半點快意也沒有?

對了,居桁,是他眼下唯一一個皇兒了。

他已經失去了居胤,失去了居昊,現在,僅有的一個居桁也沒有了。

他,沒有兒子了。

皇帝心底升起巨大的悲慟,那悲慟似從冰窖裏燃起來的火,那火極快焚化他的茫然、悲恨、痛楚,在他眼睛裏凝結成陰翳的怨恨。

“趙霽,你這是自尋死路。”

趙霽身上濺著血汙,那是剛才廝殺後留下的痕跡,同居昊分別不久,他們這一行便遭到了伏殺,先是玄影衛,後是禦林軍,一場比一場陰險、兇惡,如果不是他事先有所防備,及時在樹林裏部署了兵力,眼下只怕已魂魄歸西。

“這條路,難道不是陛下給臣尋的麽?”

思及被伏殺——尤其是被玄影衛暗下殺手的情形,趙霽對眼前的君王不再報有任何幻想。

“臣今日本來不想反的,是陛下逼著臣走到了這一步。陛下的皇位是由臣奪下的,如今再由臣奪回來,也沒有什麽不合情理的。”

皇帝眼底怒焰滔天,切齒道:“來人,給朕殺了這個叛臣賊子!”

一聲令下,周圍玄影衛應聲出動,神策軍蜂擁而出,兩軍交鋒,殺聲頓時震動林間。

王琰從地上爬回皇帝身邊,一邊躲著,一邊觀察戰況。玄影衛雖然英勇無雙,然因他們此行匆匆,並沒有帶足人馬,所以目前只有一百多來兵力,而趙霽那邊所率的神策軍少說也在五百以上。

王琰不由惶恐:“陛下,敵眾我寡,恐怕要速速調兵前來營救才行!”

一名指揮使拔劍護衛在他二人身前,眉頭也皺著,但語氣尚且鎮定:“太子殿下先前下令禦林軍捕殺趙霽,如今趙霽還在,禦林軍應該會盡快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