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洞房 “躲一躲。”

夜幕沉沉, 扶風從人潮裏退出來,對隱匿在墻外水榭裏的璨月道:“告訴郡主,事成了。”

墻那頭, 人聲雜亂, 璨月壓著心頭驚愕, 趁著四周還沒有人來, 頷首離開。

折返途中,耳後的驚叫聲越來越遠, 璨月的心跳卻沒慢下來,回到秋水苑,喜婆正巧從新房裏出來,看到她一臉郁郁,拉她走到院裏,笑道:“我就說時辰還早,催也不會來, 倒顯得新娘子太急,不好看。”

璨月抿著嘴唇不應, 一顆心仍在胸腔裏狂跳, 喜婆看出她神色不對, 關心道:“怎麽了?”

璨月低聲道:“嬤嬤,前廳好像出事了。”

喜婆皺眉道:“出事?出什麽事?”

璨月搖頭,盡量穩著聲音道:“我看人又多又亂,就沒敢擠進去,只聽到好多人叫著‘三殿下’, 還有一個人說什麽‘中毒了’……”

喜婆大驚,看璨月臉色慘白,顯然不是撒謊, 想到此事後果,哪裏還顧得上其他,兩只手在裙上一抓:“我去看看!”

目送走喜婆後,璨月深吸一氣,走進新房。

房裏紅燭燁燁,居雲岫坐在婚床上,神態冷靜,趙霽在時的那一抹哀戚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斂而不發的殺意。

璨月想到前廳的情況,心驚膽寒,上前道:“郡主,扶風說事成了。”

居雲岫眼底無波,淡淡道:“知道了。”

璨月回想先前在水榭裏聽到的那些聲音,心底驚疑到底難以按捺,掙紮半晌後,道:“郡主,是因為郎君嗎?”

水榭離前廳看似有段距離,但其實就隔著一堵墻、一片湖,三殿下的死訊,璨月聽得再清楚不過。

居雲岫道:“我在你眼裏,是一個會因為一次爭執就殺人泄憤的人嗎?”

璨月心裏更沉,想到另一個原因,聲音更低:“那……是因為蒼龍軍嗎?”

這一次,居雲岫沒有反駁,璨月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三年前,蒼龍軍在雪嶺全軍覆沒,光耀一時的肅王府轟然坍塌,整整二十萬赤膽忠心、浴血奮戰的將士葬身荒野,除小狼王戰長林外,無一人生還。

三年來,無限的悲痛摧殘著他們,無數的疑惑折磨著他們,直到今日,這一切才終於有了根源,有了答案。

璨月想到啟程洛陽時居雲岫交代的那些話,想到戰長林的離開和返回,想到所有的矛盾和疑團,豁然開朗,也悲憤交集,眼淚黯然流下。

淚水浸著她的臉,也浸著居雲岫的心,兩年前,她從奚昱那裏獲悉真相時,何嘗也不是這樣悲恨?

悲一切無法挽回,恨真相如此殘忍,更恨在真相以外,受害者被迫反目成仇,施暴者卻能黃袍加身,坐擁天下。

思及此,深埋於心底的恨又開始抽枝,蔓草一般,居雲岫閉上眼睛忍著,開口:“回頭,扶風會告訴你一切的。”

璨月啞聲:“奴婢明白。”

既然事關大業,知情的人自然越少越好,璨月完全理解居雲岫在此以前的隱瞞。

“把眼淚擦了吧。”

璨月拭淚,不多時,屋外傳來喧嘩聲,二人知道是前廳的事情傳開了。

璨月道:“郡主先安心在此等候,奴婢出去看看。”

喜婆從前廳趕回來,腳步都是虛浮的,抹著胭脂的一張臉像被白漿刷了一般。

跟璨月一樣,她也沒能擠進前廳裏,可是光憑這一路上聽到的消息,就足夠她魂飛魄散了。

相爺大婚,三殿下、四殿下結伴前來慶賀,結果慶賀是假,鬧場是真,堂堂皇子,竟把那腌臜至極的屎尿“烹飪”成“菜”,命人端上筵席,揚言替相爺款待眾賓。

更匪夷所思的是,放言以後,三殿下主動給相爺敬酒,結果一杯酒敬下去,竟是把自己“敬”死了!

這……簡直是駭人聽聞!

現在,前廳混亂成一片,四殿下悲痛欲絕,命人圍了趙府,執意要緝拿相爺回宮問罪,趙老爺承受不住,當場暈倒,其余賓客吵的吵、勸的勸,今夜這洞房花燭,是眼見著毀了!

喜婆心驚膽戰,魂不附體地走回秋水苑,守在新房外的幾個丫鬟簇擁上來,不停問著外面的吵鬧聲是怎麽回事。

喜婆板著臉孔,想到居雲岫還等在屋裏,先呵斥丫鬟們住嘴,這才道:“相爺在前面有些事,處理完後,自會回來,沒有你們幾個操心的份!”

話雖如此,心裏卻亂成一團,不知道要不要進屋裏稟告居雲岫,正在此時,一人從院外匆匆而來,喜婆定睛一看,認出是相爺跟前的扈從。

喜婆立刻迎上去。

延平奉命而來,開門見山:“轉告夫人,陛下有急事召相爺入宮,請郡主早些歇息,不必等候。”

喜婆一凜,便知道相爺是被四殿下派人帶走了。

“那……”

“其余事情,均不許向夫人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