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入城 “懇請郡主收容。”

山風穿林而過,漫天枯葉盤旋,戰長林解開江蕤穴道,還了他那把鋒利的佩刀。

居雲岫眼神一變。

埋伏在外圍的眾叛軍險些以為看錯,確定江蕤被釋後,才按住激動心情,沖將出來,卻反被江蕤喝停:“站住!”

眾人一愣。

江蕤收刀入鞘,神色復雜地看了遠處的居雲岫一眼,對屬下道:“把我的戰馬牽來。”

戰長林緩緩起身,等馬來後,翻身而上,策馬踱至居雲岫跟前,向她伸手。

居雲岫看向江蕤。

戰長林道:“放心,談妥了。”

居雲岫半信半疑,看回戰長林,握住他的大手。

眼看兩人一馬絕塵而去,眾叛軍大驚失色,一黃巾漢子從人群裏跑出來,憤聲道:“大哥,怎麽就這樣把郡主給放了?!”

古樹茂密,不多時,戰長林、居雲岫的身影已徹底消失不見,江蕤收回目光,道:“我改主意了。”

眾人越聽越懵,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手掌裏的玉牌尚有余溫在,江蕤攤開來看了一眼後,揣入襟裏,走進人群,翻上一匹戰馬。

“整隊,即刻下山。”

眾人茫然地跟上,不解道:“大哥,這次又去哪兒?”

江蕤耳畔回響著戰長林交代的話,望向北方的天空,毅然道:“長安!”

陽光明媚,雨後的濕氣盡幹,被洗刷後的青山野花爛漫,空氣裏彌漫著清香。

居雲岫思緒還停留在林間,向身後人道:“你跟他說了什麽?”

戰長林專心打馬,道:“念了會兒經。”

居雲岫道:“什麽經,是我聽不得的?”

戰長林一笑,心知瞞不過她,半真半假道:“我說長樂郡主毛病多,脾氣怪,不好伺候,他聽了怕得很,決定還是不綁了。”

居雲岫惱火,胳膊肘朝他一頂。

戰長林低嘶一聲,本想抱怨,忽然又笑起來,眸底清亮。

居雲岫聽到他爽朗的笑聲,一愣後,赧然地繃起了臉。

剛剛那動作,太親昵了,親昵得像以前。

戰長林笑完,一臉愉悅,道:“我告訴他奉雲不是起事的地方,把他勸到長安去了。”

這是真話,只是隱去了一些重要的部分,居雲岫不知在不在聽,目光凝在山外的雲天處,不再吭聲了。

下午,二人抵達奉雲城門,扶風等人正在城外等候。

居雲岫看到他,心知王府眾人已平安入城,松了口氣。

及至城門外,扶風上前行禮,也一臉如釋重負。

“卑職恭迎郡主。”

居雲岫仍坐在馬上,道:“大家情況如何?”

扶風道:“城中婦孺已各自回家,其余的人已在驛館歇下。”

居雲岫點頭,看向扶風身後的馬車,便欲下馬,戰長林突然一扯韁繩,踱入城中。

居雲岫蹙眉。

戰長林猶如不覺,徑自道:“我在城中無親無故,懇請郡主收容。”

居雲岫:“你停下,我要下馬。”

戰長林:“郡主是答應了?”

居雲岫知道這是不答應,他就不放她下馬的意思了。

城內百姓漸多,不少人以異樣的眼光朝他們看來——想想也是,一個鳳冠霞帔的新婦,一個年輕英俊的僧人,光天化日下共騎著一匹馬,曖昧至此,能不叫人浮想聯翩嗎?

居雲岫道:“你要住多久?”

戰長林想了想,道:“先住兩日吧。”

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兩日,誰知是指幾日。

居雲岫看在他今日負傷的份上,不拆穿他,道:“停下吧。”

扶風駕著馬車趕上來,擺妥杌凳,護著居雲岫登車後,戰長林下馬,把馬鞭交給他。

扶風:“?”

戰長林朝那匹馬偏偏下頷,示意他騎上去。

扶風了悟後:“……”

戰長林坐上馬車,馬鞭一甩,駕著車往驛館行去。

璨月在車內伺候居雲岫用茶,看到她淩亂的發髻、臟汙的衣服,揪著心道:“郡主可有受傷?”

居雲岫搖頭,看到廣袖上凝固的血跡,眉間陰翳愈深。

奉雲縣城不大,臨近日暮,大街不再擁擠,不久後,馬車在驛館大門前停穩,璨月伺候居雲岫下車。

戰長林站在車前,目光不離居雲岫,看了半晌後,道:“郡主得換身新嫁衣了。”

扶風、璨月順著看過去,那襲華貴的花釵翟衣浸著血跡、泥漬,廣袖處的金線刺繡也被鉤破了不少,細看下來,的確是穿不成了。

二人不由揪心。

居雲岫全然不在意般,走過戰長林面前,淡然:“彼此。”

戰長林笑,目送她入府。

居雲岫在凈室沐浴完,出來時,窗外天已冥冥。

院中栽著一棵桃樹,眼下花開得正濃,密密叢叢的花瓣壓著枝杪,檻窗下香氣芬芳。

居雲岫走到窗邊的案幾前坐下,璨月過來給她擦發,浸著水氣的烏發握在手裏,又厚又軟,又黑又順,渾然綢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