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的寶貝

奚遲從未想過這種情況會落在自己身上。

趙曄坤這個名字,近些年已經離他很遙遠了。其實對方也不至於讓他視為仇人,一直無法忘懷,只能算是他高中一段時間的噩夢而已。

也許是趙曄坤覺得被搶他了風頭,也許是因為高調追求的女生,卻在晚會上公然向他表白,趙曄坤開始盯上了他。

莫名丟失的課本,頭頂潑下的冷水,砸在他校服襯衫後背的籃球,趙曄坤算是把校園欺淩的常規操作在他身上演示了一整遍。一段時間後,趙曄坤可能因為他漠然無視的態度不符合自己的心理預期,更加變本加厲。

那個時候正值他母親和繼父在籌備結婚,他母親在離婚後一個人帶他,為了讓他不比別人過得差,一直拼勁全力工作,升為部門經理後又被調到總部,她的頂頭上司很欣賞這種堅韌的品質,兩人熟悉之後相愛了。

好巧不巧,他們正是在趙曄坤父親的公司工作,趙曄坤不知道從哪打聽到之後,開始在學校大肆宣揚他母親是靠陪睡升職的言論。

那是奚遲第一次跟人打架,兩個人都傷得不輕,他還因此失去了保送的名額。

而之後,學校為了平息這場風波,竟然選擇讓他公開跟趙曄坤道歉,趙曄坤知道後得意洋洋地來威脅他:“不好好認錯,就等著看你媽失業吧。”

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一夜未眠,冰涼的空氣沁透了他的血管,有一瞬間他甚至想過,明天上學的時候帶把刀子,在講台上捅死趙曄坤。

可第二天,他依然只能佯裝平靜地去道這個歉,到了學校同學卻告訴他,趙曄坤上學路上被車撞了,現在正在搶救。

錯愕,震驚,絕處逢生,他很難去形容當時的心情。

後來趙曄坤命大被救了回來,也沒再來上過學,警察還來奚遲家調查過,認為他們沒有嫌疑,事情就漸漸平息下去了。

奚遲再聽到趙曄坤的消息時,已經是對方父親砸錢捧了兒子出道,一部部爛片拍不停,他偶爾在廣告裏看見趙曄坤,不買對方代言的東西就是了。

但如今看著手術台上陷入生死邊緣的趙曄坤,他還是做不到心如止水。

奚遲轉身走出手術室,站在洗手池前,冰涼的水柱流下澆在他的手臂上,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那雙如墨的眼睛也在望著他,像在無聲地詢問。

如果趙曄坤變成他的患者,他能將對方和其他人一視同仁嗎?他是否該申請換個人做這台手術?

繼續刷完手,他返回去穿上手術衣,利落地戴好手套,走到手術台前。

“神外,奚遲。”

他簡潔地自報家門後,其他人也一秒不浪費,迅速讓出病人頭側的位置給他,護士開始準備器械。

手術刀遞到手裏的一刻,奚遲開始明白,那個問題其實沒什麽意義。

面對手術巾中央露出來的一片區域,眼前所見就是一塊組織,一個器官,一具身體的一部分而已。

刀尖劃開頭皮,他的心裏只剩下如何把這台手術做得完美。

“頭皮夾。”

“吸引器。”

“電鉆。”

耳邊只有他自己冷靜的聲音,奚遲有條不紊地清除血腫,揭開骨瓣,在腫脹的腦組織裏找到嵌頓的部分……

腦疝解除的一刻,所有人提著的一口氣才算松了一半。

縫上最後一針,奚遲下台時感覺手術衣的後背都被浸透了,因為剛才精神過於集中,現在整個額頭有種針紮一樣的麻。

趙曄坤的生命危險暫時解除了,被送到了神經外科重症監護室,就在奚遲他們的病區樓上一層。

奚遲也回到了辦公室,總住院醫師和幾個值班護士馬上過來問他情況。

“還好你來了!”總住院醫師感慨道,“剛讓我去看的時候我都慌了。”

一個年長些的護士塞給他一杯溫水:“突然從家裏被叫過來的吧?喝點水,看這臉色白的。”

“謝謝。”

水裏化了糖,喝下去後他感覺整個人好多了,估計是剛才血糖有點低。

“這人值得救麽。”一個年輕護士忽然來了一句。

“瞎說什麽呢。”年長的護士喝道。

“本來就是,”小護士柳葉眉一擰,“他不是自己在山路飆車找刺激,因為跑車故障才出了車禍嗎?要是撞到的是別的路人呢?而且他還不止一次被爆過猥褻同劇組女演員,因為有個好爹還能蹦跶。這種敗類,奚醫生還得大晚上來給他做手術,我們還得去ICU給他換尿袋擦身體……”

“好了,”年長的護士打斷她,“這是你穿這身衣服該說的嗎,別人剛花了幾個小時救人。”

奚遲聽著她們辯論,沒有說話,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幾小時前發給霍言清的消息還沒有收到回復。

應該是和隊友慶祝去了,他這麽想著,卻隱隱滋生出一種不安,驅使他撥了個電話過去,聽筒中提示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