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分裂

過了漫長如一個世紀般的的幾秒,霍野眼裏波瀾翻湧,最後還是收回了撐在他身側的手,果斷地起身,偏過頭低聲說了句“靠”,轉身去衛生間裏擰開涼水洗了把臉。

平靜下來後,他回到床邊,奚遲還是剛才的姿勢,側臉埋在枕頭裏,似乎已經睡著了。

霍野伸出手,把他因為剛才的動作而翻起來的襯衫下擺扯平,極力無視掉那一節白皙瘦削的腰線,把被子拉到他的下巴,遮嚴了所有綺念。

出去之前,他又停留了一刻,盯著奚遲眼角下的一小顆淚痣,看著看著,拇指按了上去,稍帶粗礪的指腹在那塊肌膚上碾壓磨蹭了幾下,手指離開時那顆小痣仿佛都泛了紅。

不知為何,他心情忽然好了一點。

第二天,嚴格的生物鐘仍然讓奚遲在六點二十五準時醒了,宿醉的頭痛和離奇的記憶同時襲來,他擡起手擋在了額前,打算這麽逃避一分鐘的現實。

被子裏是完全陌生的味道,屬於另一個男人的氣息。

僅僅過了一個晚上,他的生活已經天翻地覆了。

奚遲掀開被子下了床,昨天他的鞋好像還是霍野幫忙脫的,整齊地放在床邊。他穿好鞋,捋平被壓皺了的襯衫,在臥室裏轉了一圈,觀察著周圍的布局。

幾件外套隨意地掛在衣架上,靠床的墻面貼滿了搖滾樂隊的海報,看來霍野每天伴著這些金屬骷髏和大面積的塗鴉入睡。床頭櫃和桌面上都是散落的曲譜手稿,角落的沙發上,斜放了一個吉他包。

沒見過屋主的人,也可以由之總結出,這會是個自由隨性、張狂不羈的搖滾樂手。

和霍聞澤,完全是兩個極端。

奚遲心裏某個荒唐的念頭生根發芽,蔓生滋長,愈演愈烈。

這樣的話,本來奇怪的事情往另一個更離奇的方向走,反而能說的通了!包括幾張舊照片,霍野對他的態度,昨晚那個熾熱而陌生的吻……

他疾步走到門口,推開房門。

客廳裏空無一人,只有晨曦悠閑地從窗口裏灑進來,霍野似乎出門了,意識到這一點,他居然松了口氣。

他一向不是喜歡逃避的人,但此刻他忽然很想逃離這一切。

奚遲可以說是慌張地轉身出了門,在電梯合上時,他從金屬門的反光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面色蒼白,墨黑色的眼睛裏隱藏不住茫然失措。

房間裏,光線隨著朝陽升起微微變化著,門再次被擰開,霍野一只手拎著袋子,將鑰匙甩在了玄關的櫃子上。

手中的早點和豆漿冒著騰騰熱氣,而邊上另一個袋子印著藥店的圖標,裏面是解酒舒緩頭痛的藥。

他放下藥,輕敲了兩下臥室門,然後收斂著力度將門推開,裏面的人已經不見了,只留下床單上細微的壓痕。

看來是跑了。

這反應在他意料之中,本來就是為期一日的單程車票,要是第二天還有人試圖糾纏,那就是瘋了。

奚遲一看就是個很理性的人,他想,也不知道對方告訴他的名字是不是真的。接著不受控制地想到,昨天他究竟把自己認成了誰?

他的心裏莫名地煩亂,走到床邊,撫平了奚遲留下的印跡。

這時,他看見了被子裏躺著一個黑色的錢包,非常簡單的款式。

霍野拿起來,想打開看看裏面有沒有名片可以聯系上對方,但是除了現金外,只有銀行卡。

他抽出最外面的一張卡片時,目光一頓,這是奚遲的職工卡。

最上面印著濟仁醫院的標志,再往下是奚遲的證件照、名字、科室、職稱。

他看到了奚遲穿白大褂的模樣,可以算是他見過最適合這幅裝束的人,照片裏的青年唇角輕抿,眉目間的淡然沉靜像風吹開了霧氣,透出後面的黛色山巒。

他一下想起了昨天酒吧舞台下奚遲望向他的目光,被如此清冷的一個人用滾燙的目光看一眼,著實很難忘。

捏著這張薄薄的卡片,他嘴角扯起了一個小弧度。

奚遲回家後洗了個澡,然後按時去醫院上班,早上在會議室交班的時候,所有同事都震驚地看見,奚醫生也會有在晨會發呆的一天。

好在今天沒安排手術,只用處理病房的事情。

他坐在辦公室的電腦前,屏幕上打開的界面是一個文獻搜索引擎,搜索記錄一列排下來:解離性人格疾患、DID、人格分裂……

奚遲快速讀著查出來的資料,專注的眼神中映著顯示屏的光,他看起來和平時一樣鎮靜,心臟卻早已卻跳越快。

他現在回想,他和霍聞澤見的第一面就充滿疑點。

他和霍聞澤相識是因為一場意外。

那年他剛進醫院,被安排去特需病房輪轉,裏面的患者非富即貴。有一床病人的家屬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要求他換治療方案外加篡改醫療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