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狩(十二)

在說完這句話後, 男人並不在乎會不會有人回應他,重新低下頭,拿起沾著紅酒的手帕在透著淡紅色的肌膚上摩挲。

被刺入顏料的皮膚明顯地紅腫起來, 讓圖案有了暫時立體的輪廓。大概是因為付喪神超出人類的體質, 血珠已經不再向外滲, 反倒有著愈合的趨勢。

三日月所在的位置距離大廣間門口並不算遠,在眾刃的位置, 輕易便能看到男人對他做了什麽。

抽象的黑色圖案占據了三日月三分之一的後背,他們認得出來,那是屬於男人家族的家紋——一只被流雲環繞著的墨黑狸貓, 沒有了最外圍圓環的桎梏,於是更自由肆意地漫步在皮膚上。

看到文身的刀劍付喪神們怔然站在原地, 從前,他們為了尋找對付這個男人的手段,曾在天守閣中找到過篆刻著家紋的手寫本, 單是伸手觸碰, 便可以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混沌力量。

他們不是沒有見過被男人強制文身的付喪神, 譬如大俱利伽羅、山鳥毛、古今傳授之太刀……可那最多是在原有的紋理上加以修飾添色,勾勒出他所認為的意境, 但是,從來沒有任何一振刀被刻上這個圖案。

被這樣的力量強行封鎖的三日月, 到底會承受怎樣的痛苦……

大廣間的空氣凝滯了許久, 最後由小烏丸打破了沉寂。

“主人,”少年模樣的黑發太刀垂下眼眸,一派恭敬而順從的模樣,“明天的任務活動如何安排?”

男人慢慢地拭幹三日月背上的酒液,又用潮濕的手帕擦了擦自己手上的水漬, 將其丟在一旁,擡頭看了太刀一眼。

“明天……”他拖長了聲音,態度散漫,語氣比平時更加柔緩,卻讓每一刃都感到不安。

男人靠近三日月,將他鬢側的長發撩到而後,“等下我要出門一趟,安排嘛……像之前一樣。”

閉著雙眼的三日月幾乎能感受到男人呼出的熱氣打在自己耳畔,接著,有一只手將他解到腰間的裏衣重新攏到肩膀,隨後有一條手臂攬過他的肩膀,另一條穿過膝窩,他便被騰空抱了起來。

三日月佯裝無力地將腦袋靠在男人的胸前,雙手散了力氣垂下,他感到自己被抱著走了一段路,沒過多久,男人定住了腳步。

“今晚讓亂到我房間來。”

三日月聽到不遠處的呼吸聲頓時急促了些許,繼而平復,沉重地回應道:“……是。”

在男人帶著三日月走後,安靜已久的刃群騷動不已,大和守安定眼中迸射出憎恨的光芒,“這個混蛋……!”

……

天守閣內。

確認審神者已經離開本丸後,三日月睜開雙眼,緩緩坐起身來。

他伸手摸向腰後的文身,所觸及的地方還存在著針紮般的細微疼痛,男人似乎是繼承了他的家族力量,圖案中蘊含的靈力與他自身的如出一轍。

就連他的身體,也正在被這些靈力填充。

忍著體內傳來的不適感,三日月疾步走到書櫃旁,直接將那本寫著名單的本子抽出,快速地翻閱一遍,終於在正中的位置感知到了封印的存在。

正如男人展現出來的力量一樣,他有著絕佳的封印天賦,所以才有恃無恐,不怕被本丸的付喪神們發現真名。

而他永遠不會想到,第二振被他漸漸信任接納的三日月會使用這一技巧。

三日月脫下手套,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在上面。

借著媒介,體內屬於男人的靈力自發地湧動,形成解印。或許是因為用了男人的靈力,封印順從地將封存的東西揭開。

望著雪白紙頁上浮現出的名字,三日月微微睜大雙眼,這個名字的筆跡與走向……與男人在他背後刻下的一模一樣。

三日月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男人竟把名字刻在了他的身上。

這可不妙啊……

三日月眸色微沉,在這個世界中,審神者與付喪神的關系是前所未有的密切。一旦男人把名字刻入他的靈體,就相當於他也成了男人靈魂的一部分——幸好他並不屬於這個世界,否則,他此後都將無法掙脫男人的牽制。

他原本是想奪取男人的真名,斷開與其他付喪神的聯系,而後鏟除,卻沒想如今竟然變成與男人同屬一類的“靈”。換言之,即便男人死去,依存在自己身上“靈”依然會牽制本丸的刀劍。

三日月凝視著紙上的名字,如果這樣的話……

……

午夜,亂藤四郎對男人匯報了近期的情況,出門後,便像上次那樣站在了門的另一邊。

三日月走至短刀身前,待他剛擡起頭,便直接上前制住對方。

亂藤四郎甚至沒有時間反應,雙手被反剪在後,如何掙紮都難以脫身,再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為了防止對方出聲吵醒屋內的審神者,三日月直接手刃將其劈暈,把他攜去了一樓鍛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