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冰裂(第2/2頁)

段胥沉默了許久,伸手摟住她的後背,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裏。他輕輕開口,聲音裏還帶著笑意:“本來是不委屈的,他瞞我我騙他,把一場和睦的戲演好,可能家人也就是這樣。”

“家人不是這樣的。”

“是麽。”

“嗯,以後我也是你的家人。”

段胥便緊緊地抱住她,不再說話了。

他從來像是一團火,所到之處將其他的東西與他融為一體卻不改本色。明亮又銳利,是觸不可及的熱烈,深不見底的謎題。

但現在他不是了。

賀思慕覺得她抱著一顆炸彈地跳動的心臟,脆弱而又堅定,堅定而又脆弱。

那顆小心臟擡起頭來看向她,眼睛亮晶晶的,說道:“你說我是你的愛人。”

“沒錯。”

“要不要留下點印記?”

賀思慕有點詫異,段胥指了指鋪滿桌子的顏料,笑道:“無所不能的鬼王殿下,你會刺青嗎?要不要在我的身上作畫?”

賀思慕怔了怔,她看著一身青衣的段胥許久,才笑起來:“畫什麽呢?”

“雪覆紅梅吧,像你。”段胥這樣答道。

賀思慕不知道雪覆紅梅怎麽就像她了,或許是因為紅白的配色像她的常服罷。段胥很自覺地伸手脫去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他精壯的上身和滿身的傷痕,賀思慕圍著他轉了一圈,便推著他到床邊,讓他在床上趴下來。

“第一次看到你身上這些傷痕的時候,就覺得你像是件冰裂紋的瓷器。”賀思慕在他的背上撫摸著。

段胥趴在床褥裏,悶聲笑起來說道:“沒想到我在你眼裏這麽好看。”

賀思慕的手撫摸到他腰際的燙傷。

“你腰上這處傷是怎麽回事?”

“原本是天知曉的奴印,我給燙平了。”

“你不是很怕疼的嗎?”

“其實我對疼很敏感,但是不怕疼。之前一直喊疼只是為了讓你心軟。”

賀思慕拍拍他的後腦,道:“你現在倒是很誠實了。”

段胥便輕聲笑起來。

他背後有一道砍傷,傷痕仿佛是一根橫生的枝丫。賀思慕便以顏料和針順著傷痕描繪著,仿佛從他的血肉裏長出一枝生機勃勃的梅花,上面覆蓋一層細雪。

她剛剛認識顏色不久,只覺得這世上的一切都艷麗得過頭,甚至讓她暈眩。段胥背上的這枝梅花也是,讓她晴日白雪般的少年添上幾分妖冶,這樣看起來也像是鬼魅了。

風吹起紗幔,紗幔飄飛隱隱約約間,白皙的少年趴在紅色的床褥間,月白衣裙的姑娘胳膊撐著床面在他的背上作畫,畫面說不出的旖旎。

“我的畫是我父親教的。”賀思慕一邊畫著,一邊說道:“我父親他很擅長這些,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他和我不一樣,曾經當過一段時間的凡人,所以對這些東西的把控比我更好。他會通過各種方式讓我想象人世的樣子,而且他一直因為我不能真的體會到而感到內疚。我並不怪罪他,且一直很愛他,在我看來這才是家人該有的樣子。”

她終於收筆,栩栩如生的梅花在段胥的肩頭綻放。

她低頭在他的肩上落下一吻,段胥轉過頭來,她又親吻他的眼角和唇。於是段胥扯著她將她拉在床上,賀思慕摟著他的脖子道:“當心一會兒花了。”

段胥親吻她的手指,他好像總是很喜歡親她的手指,然後再與她十指相扣,纖長的手指糾纏在一起。

“花了,就明天接著畫。”

賀思慕仰起頭看著他,笑著說:“今天不許再讓我疼了。”

段胥搖搖頭,道:“不會。”

在他俯下身時,賀思慕在他耳邊說道:“你知道冰裂紋的含義是什麽麽?”

“什麽?”

“嚴冬已過,大地回春。”頓了頓,她接著說:“你也會這樣的。”

嚴冬已過,噩夢遠去,傷痕痊愈,讓春天來到你的生命裏,你也會這樣。

段胥輕輕笑起來,低頭吻住了賀思慕。他覺得以後他會忍不住在她面前軟弱,那時或許會不難過也裝作難過,他太喜歡賀思慕心疼他的樣子了。

“思慕。”

“……嗯?”

“我很想知道是什麽打動了你,讓你答應我的。”

“傻子。”

“啊,鬼王殿下這樣心胸寬廣,告訴我嘛……”

段胥的脖子被拉下去,聲音淹沒在一陣纏綿的親吻聲和喘息聲裏。

飛蛾撲火,尾生抱柱,明明這麽聰明的人卻要做這種傻子,讓人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