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避雨(第2/3頁)

丫鬟一邊幫她打落身上的水珠,一邊道:“真是到夏天了,最近這些日子常常下雨,小姐你要是為了采花淋濕傷風了就不值當了。”

段靜元瞪起眼睛道:“呸呸呸,你能不能說點兒好聽的?”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藍衣身影進入視線中,是個清瘦的文質彬彬的年輕男子帶著仆人也來屋檐下躲雨。

段靜元打量著這個男人,他穿著華貴,白玉發冠金邊發帶,墨藍色的衣衫上繡著鹿紋,顯然是官宦人家,眉眼生得深邃精致,看起來和她三哥竟有些相似。不過他們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一動一靜,這個男子身上便是一種全然安靜沉穩的氣質,就像遠山中的霧靄。

她心生幾分好感,便大大方方地率先發問:“敢問這位公子是哪家的少爺?”

男人轉過頭來看她,他似乎認識她,行禮道:“段小姐好,在下出身寒門,並非哪家的少爺。姓方名汲,字先野。”

段靜元的眼皮跳了跳,驚道:“方先野?”

這就是那個總和她爹和三哥對著幹的方先野?

此前總有女眷同她提起,或偷偷地指方先野讓她看,由於這個人害得她三哥太慘,她心中膈應根本不想給半分眼色,以至於今日居然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

段靜元心裏剛剛那一點兒好感立刻灰飛煙滅。

仿佛是察覺到段靜元的情緒變化,方先野直起身來,探究地看了她一眼。段靜元敷衍道:“原來是方大人,聽說您是南都第一才子,當世錦繡文章半數出自您手,久仰久仰。”

方先野笑起來,謙遜地搖搖頭:“段小姐過譽了。縱使文章驚海內,紙上蒼生而已。”

段靜元愣了愣。

在遙遠的記憶深處,多年前她回岱州老家探望祖母的夏日,她說三哥寫的文章是天下最好的文章。那時三哥披著一身日光,樣貌已經記不分明了,只是將她手裏的文章拿回來,身上有蒼蘭的香氣,他笑著淡淡說——縱使文章驚海內,紙上蒼生而已。

她頓時有點生氣,脫口而出道:“你怎麽學我三哥說話?”

清秀沉穩的男子被她這無端的控訴弄得一愣,才緩緩明白她的意思,輕笑一聲低聲道:“記性真好。”

“你說什麽?”段靜元沒聽清楚。

“沒什麽。段將軍是名門之後,我自然是比不上的。”

方先野表現得十足謙虛,倒讓段靜元覺得自己方才有些過分,她心底道了一句這方大人真是虛偽,便轉過頭去不看他。她看著屋檐外的大雨,有些煩躁地想雨勢怎麽還不減小,非讓她和這個家夥待在一起。

身邊的男子似乎輕笑了一聲,然後就聽見他喚他的仆人:“何知,我們走罷。”

那十四五歲的仆人驚訝道:“大人,這麽大的雨走出去有傘也要淋濕了,更何況咱們都沒帶傘呢。”

“你還知道啊,這麽陰沉的天出門居然忘記帶傘。”方先野不輕不重地訓斥道,就要往雨裏走。

段靜元心想他不會是察覺了她的嫌棄才主動要走的罷,雖說和他在一個屋檐下她十分不自在,但是真要讓他在這麽大的雨裏行走,也太不像話了。

她立刻抓住他,道:“方大人,你也不必……”

方先野的步子頓了頓,目光落在她抓住他袖子的手上,段靜元的目光也落下去。她心想這確實有些唐突,正欲收回手卻發現他手背上有一條長長纖細的疤,一直深入到袖子裏看不見的地方去。

她一時間把唐突拋在了腦後,驚奇道:“你手上怎麽有這麽深的一道疤?”

方先野沉默了一會兒,輕描淡寫地說道:“赴京趕考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差點丟了性命,幸得裴國公搭救收留。這道疤是那時留下的,傷了經脈故而這只手無力,幸而是左手不用執筆寫字。”

“這樣啊……前些年南都周遭不安生,我三哥也遇到過劫匪……”段靜元這樣說著,心裏想他幫裴國公做事是報恩,大約也情有可原,終究還是那裴國公太不是東西。

方先野指指自己的袖子:“段小姐要一直這樣拉著我嗎?”

段靜元回過神來,忙不叠地松了他的袖子,她清了清嗓子上下打量著方先野,有些猶豫地說道:“我聽說你和我家有仇……是真的嗎?”

會不會是有什麽誤會。

方先野似乎十分驚訝,他的眼睛睜大了,又很快恢復如常,淺淡地笑著說道:“我一介布衣,登科前都沒有見過段大人,哪裏來的仇?”

段靜元思考了片刻,覺得確實如此,這個人很難與他們家產生什麽交集,不然在這消息流通奇快的南都她早該聽說點什麽了。

她於是說道:“你有急事要辦麽?”

“沒有。”

“那就在這屋檐下繼續躲雨罷。”

“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