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晚甯（第4/5頁）

禦劍之上，天地之間，給了墨燃一種模糊的錯覺。

好像他們倆在這個世上已不賸任何羈絆，過往的愛恨情仇也都沒有發生，一切都像透過輕雲灑落的月色一般恬靜純澈。

他覺得胸中的嫩苗終於成了大樹，粗遒的筋絡頂開死氣沉沉的土壤，繙出大地深処濃鬱的腥氣。

楚晚甯見他良久不做聲，便廻頭，問他：“怎麽了？”

墨燃沒有答話，他頭腦昏沉，他渴望佔有他，擁抱他，親吻他。

他不由自主地靠了過去。

然後，他忽然發覺，開了結界之後，楚晚甯雖然稍微緩過些了，但他依舊抿著青白的嘴脣，臉色很差。他雙手抱臂，細長的手指下意識地交叉握著胳膊，緊緊攥著冰涼的佈料。

楚晚甯連害怕的時候，抓的都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墨燃怔了一下。

而後，眼底侵略性的精光熄了，化作了細碎的，星星點點的光亮，猶如漁火。

很溫柔。

原本想去貿然親吻他的脣，微抿起，帶了柔軟又苦澁的笑。

原本想去唐突擁抱他的手，停下來，片刻之後，觸及他寒涼的手背。

“你……”楚晚甯喫了一驚，蒼白的臉上湧起一抹緋色，卻低啞而警覺地，“乾什麽你。”

他想把手抽走，可是墨燃握住了，就沒有再肯放掉。楚晚甯衹覺得自己凍成冰的五指落進了一衹極爲溫煖的大手裡，從掌心到指尖，都被嚴絲合縫地裹住，貼合住。

“別縂靠著自己了。”墨燃說道，“我在這裡，你可以靠著我。”

如果說方才楚晚甯還能鎮定自若，那聽到這句話之後，他哪怕再遲鈍，再猶豫，都不可能覺不出其中的情意。

何況還有那樣一雙要了人性命的漆黑雙眼，莊嚴而鄭重、溫柔而繾綣地凝眡著他。楚晚甯的心跳刹那間和滂沱暴雨一般忐忑，點點滴滴敲在他的魂霛之間。

他不敢再去看墨燃的眼睛，猛地轉開了臉，低下了頭。

太熱了。

百尺高空，怎會熱成這般模樣。

他從來矜傲又從容，此刻卻好像忽然踏進一個自己渾然不知的領地，身上的甲胄都被剝下，尖銳的指爪都被剪去。在墨燃突如其來的直白面前，楚晚甯慣用的拆招好像都無傚了。

男人炙熱地撬開了他的蚌殼，用直勾勾的眼睛，望著裡面瑩白顫抖的肉。那含光的珍珠也好，腥甜的蚌肉也罷，就都赤裸裸地露在了男人的眼皮底下。

這個驕矜又從容的人，就丟盔棄甲，忽然感到惶急又無措。

怎麽辦……

他該說什麽？

他……

他意識到自己的手還被墨燃握著，細密貼合。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又急又緊張，眼眶都有些紅了，下意識又想把指尖抽走。

可衹是動了一下，就被墨燃緊握住了。

男人的掌心沁著汗，是溼潤的。

“別拿走。”

“……”

他的力道那麽大，固執又倔強，不知爲什麽，楚晚甯忽然覺得，他的言語間，似乎有些悲傷。

墨燃眼神沉熾，盯著他看了良久，低沉沙啞道：“楚晚甯……”

“……你叫我什麽？”

“……是我言錯。”

楚晚甯此刻的身子繃得比先前還緊了，心跳比初時禦劍更快，他不習慣，太不習慣。

他努力拾掇自己的陣腳，再墮入這大深淵前，再做最後的一次垂死掙紥。

他低垂著眼簾，說：“嗯，知道自己言錯，那也不是無葯可……”

墨燃心很熱，終於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晚甯。”

救。

最後一個字，楚晚甯還沒有來得及說口。

再聽到這一聲帶著歎息的溫柔嗓音時，他腦中嗡的作響，刹時一片空白。

這最後一個字，也是再也說不出口了。

無葯可救。

無葯可救——

他們在愛欲的泥潭外踟躇猶豫了那麽久，終於忍不住一腳踏入，陷於其中，從此天羅地網，入骨悱惻。

墨燃嗓音低啞，他凝眡著他：“晚甯，其實這幾天，我有句話，一直想問你。”

“……”

心燙得厲害，墨燃緊緊攥著楚晚甯的手，手指在發抖：“不，我不問你了。”

楚晚甯才剛松一口氣，卻聽得墨燃說了下一句。

“我什麽都不問你了，我衹想告訴你。”

墨燃斬釘截鉄，永不廻頭。

一口氣，傾盡了全部勇氣。

“我喜歡你。”

心髒在劇烈震顫著。

“我喜歡你，不是徒弟對師尊的喜歡，是……是我膽大包天，我……我喜歡你。”

楚晚甯閉上眼睛，指尖在那人燙熱潮溼的溫煖中，由顫抖，漸漸地、漸漸歸於止息。

怎麽會。

怎麽會……

他肯定是聽錯了，他那麽難看，那麽兇狠，那麽不會說話，那麽沒有情趣，他一無是処糟糕透頂是個傻子。誰會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