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秘密

“……”

他說,非人類……?

“怎麽,難道說深海先生不想知道關於這方面的事情嗎?”

折原臨也隨手從他自己帶來的那一疊文件裏面抽出一張紙,手指靈活地來回翻壓幾下,折出一架簡易折法的紙飛機。

然後他很有童心、或者說非常中二地眯起一只眼睛,舉起紙飛機來回朝周圍瞄準著誰。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他手裏那架紙飛機的“機頭”尖端,一直都水平地對準著我。

“我可是非常好奇呀。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人類以外的存在嗎?”

折原臨也說這話時的語調,就像個還沒有進入社會的國中女生在和自己的死黨分享小秘密一樣,緊張又充滿了跳躍性,

“比如說傳說裏只生活在林泉山間,不問世事的妖精;或者是在教堂壁畫上才會出現的天使和惡魔——”

他說到這裏,忽然在嘴裏發出“嗖”的、模擬著射箭一樣的氣聲,然後看也不看地將手裏的紙飛機朝旁邊一丟。

白色的紙玩具自由地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半圓弧線,借著力輕巧平緩地降落在旁邊的某一張雙人小圓桌上。

也就是Jelena她們所坐著的那一桌。

我倒不奇怪折原臨也能發現她們兩個,畢竟這可是個敏銳到甚至沒經過特殊訓練,單憑自身五感和直覺就能夠發現太宰發明的追蹤術的男人。

尤其是Jelena她們那邊,也沒有去特別掩飾自己存在感的必要,不被發現我才會覺得奇怪。

真正讓我感到震驚的——嚴格來說的話,這才是我第一次認真地去記住這個男人、以及“折原臨也”這個名字的——是他的後半句話,

“以及,不知道是暴虐還是聖潔,也不知道愛著人類,還是恨著人類——”

仿佛……不,單單看他一直盯著我不放而意味深長的眼神,就知道這個男人絕對是故意在此處意有所指地拖長語調,

“——能夠創造、不,能夠毀滅世界的神明大人。”

折原臨也端起面前的飲料,咖啡館裏從天花板上垂落至半空、頗具現代化設計的色調柔和的暖光,將他那杯飲料深藍近紫的液體周圍,鍍上了一圈宛如傍晚時神降雲霞的華麗金邊。

折原臨也舉起杯子,暗紅的眸和深藍的液體一起,隔著半圓形的卡桌向我投來嘲諷和質疑——他遙遙地對著我虛敬了一下。

“我真的非常、非常地好奇。”

“那種非人類的怪物,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存在?”

“!”

我動了動手,想去拿自己的杯子喝點水,卻忽然感到掌心一陣刺痛。

低頭看時,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雙手握成了拳頭,甚至已經用力到把自己的手心給抓破了。

我默默地盯著掌心被指甲掐出來的半月牙形小傷口發呆。細小的血絲悄悄探頭,試圖在肌膚上慢慢滲開自己,可還沒等它這麽做,就被人體所自帶的凝血功能給阻止了。

受傷時會痛會流血,難過時會流淚哭泣。

不管怎麽看,我,“深海京”都應該只是個非常正常的普通人類而已——有異能力這一點是比較特殊,但這個世界上有異能力的人類明明也不在少數。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非人類?你難不成還想告訴我說,【組合】他們在找繪本裏的妖怪?那真像是小孩子們過家家時說的戲言。”

看折原臨也的樣子,明顯已經知道了什麽。

可我自認將這個秘密保存得很好:

努力控制戰鬥時隨時可能發生暴走的本能;

努力控制自己的不要太去憎恨罪孽深重的人類;

哪怕是和同僚們一起出去喝酒,也時刻提醒著自己千萬千萬不要真的喝醉而導致能力失控。

況且,還有太宰。

直到今天,智多近妖、讓人防不勝防的太宰治本人,對於我來說,依舊是懸在頭頂上,如神律般警告著“深海京”不要重蹈覆轍、再現往日之災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兩年前我們在河邊對峙時,那個鳶眸的少年仿佛從深淵向我望過來的,那種因為孤獨和寂寞,而即將被黑暗吞噬的眼神,就仿佛是一根深深紮進心底,勾連著經絡和血管的倒刺那樣,時刻提醒著我:

如果我不把【“深海京”的本質】變成終生守護直到帶進墳墓裏的秘密,那麽白蘭大人當初做過的事情,就很有可能在這個被我所喜愛的世界再次上演。

人類的瘋狂和執著,我從來都不敢小看。

我看著對面保持著舉杯姿態的折原臨也,在他疑惑的表情下對其笑了笑,舉起我自己的果汁——然後和旁邊一臉不明所以的織田作碰了一下。

“為什麽?”織田作有點奇怪地問道。

“沒有為什麽呀織田作,只是我單純地不想和折原先生碰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