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戰後(上)

“這次的事件也在鷗外殿下的預料之中嗎?”

夜櫻之美,在於妖冶的八重櫻與清冷的銀月相互交融之時為夜風所擾,花與月與風彼此相互襯映而流露出的一瞬風流之美。

而尾崎紅葉之美,就在於她仿佛無時無刻不再燃燒著自己的生命,華服之下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美貌,而是那種哀艷高雅的氣質,和不遜於任何人的,半分余地都毫不退縮的——守護之心。

“稍微停止你的殺氣如何,紅葉君。”

長桌一端淡然品味著紅茶的港口Mafia首領,並沒有因為這盛重的殺氣而產生半點動搖,甚至連話裏都沒帶上一絲一毫的警告,仿佛只是在說你的傘擋到我曬太陽之類的小事。

他不在乎幹部失態的小小冒犯,也不在乎自己的頸部是否會突然出現一把鋒利的傘刃。不僅僅是因為他出乎常人的膽色,而是因為這一切都是森鷗外此人心中籌算的區區一碼而已。

正如同你親自將一把刀放在自己枕側入睡時,難道還會為了被鋒利的刀刃割傷了臉而大發雷霆嗎?

即使有,那也是愚者的行為。

而森鷗外此人,時刻處於絕對邏輯和理智的一方。固然那些熱情真摯的人心、積年的投契相處偶爾也會令他意動,卻絕不會動搖這個男人帶領著港口黑手黨繼續走下去,完成【三刻構想】的堅定腳步。

“……”

“奴家心愛的部下遇到了這樣可怕的待遇,不用鮮血加以彌補,這份憂傷又該如何排解?”

尾崎紅葉以袖掩口,反手卻握著細長的傘刃卻絲毫不動地懸停在森鷗外的眉心一寸處,宛如古代仕女持扇一般嫻靜的美感,絲毫看不出她拿的是一把片刻間便能殺人的利器。

“部下?你是說中也君?還是京君?”

森鷗外短促地笑了一聲,“他們二位現在都已經是準幹部了,孩子長大了總要讓他們單獨去飛翔才行,即使這般會折斷羽翼也是在所難免之事,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呢?”

“港口黑手黨歷代最強的暗殺者閣下,‘夜叉’喲。”

“哼。”

尾崎紅葉嗤笑著收起了兵器,轉身回到座位上跪好,她面前的青瓷細頸孤瓶裏已經疏斜地擺了好些花枝,她挑出一支殘陽泣血般的薔薇,端詳片刻後不悅地鎖起眉。

“真是心狠的男人,為了完成試驗,連自己的弟子命懸一線也毫不在乎嗎?”

“太宰君可不是這點困難就能打倒的,與其說命懸一線,倒不如說他現在正樂在其中呢。啊,主枝的話,選那支開得正好的白山茶怎麽樣?”

“閉嘴,不要對奴家的花道指手畫腳。”

看上去並沒有什麽威嚴的首領立刻舉手投降,不過為了維持自己的辦公室風格,他還是試圖再掙紮一把,“不,那個,這道插花不是紅葉君自己說要送給我的賠禮……我知道了,請您繼續。”

尾崎紅葉輕哼一聲,收回殺氣騰騰卻虛而不實的【金色夜叉】,她對著置好的花枝端詳了片刻,親手將之擺放在長桌的中央,才向港口黑手黨的最高統治者恭順地斂衽行禮,轉身曳著點綴了幾朵彼岸花的和服裙角款款離去。

“哎呀呀,這可真是……藍雪花…嗎?”

白大褂的醫生從辦公桌後起身,他的手指輕柔地拂過兩朵並肩而立的紅白絕色,停留在不起眼、但卻成為整片背景的藍紫小花上。最終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望著滿天星辰的夜空長長地嘆了口氣。

“真遺憾啊,紅葉君。”

“這次的試驗,合格者只有兩人。”

……

……

……

“啊——嚏!”

我從頭到腳裹著厚實溫暖的毛毯,昏昏沉沉地窩在半圓形卡座的角落裏,額頭和退燒貼久別重逢的場景相當感人,兩位就近圍觀的群眾對此紛紛表示同情。

“喂,把藥吃了。”“身體真弱啊。”

我接過藥之後,群眾們繼續互不相讓地爭吵了起來。

“你還好意思說他,這種讓人感冒的作戰計劃是誰制定的?!”

“我的計劃是完美的,這麽說來最後把敵人放走的中也才是出了差錯的那個吧!”

“哈——?!你再給我說一遍?!是誰突然發撤退命令過來的?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你這個混蛋!而且敵人的數量和情報完全對不上,你是想要殺掉我嗎?!”

“對呀對呀,沒想到以中也的腦容量竟然能猜到呢。果然還是被馴養過的狗狗會變得聰明一點呢!”

“你這家夥——給我死吧!!!”

“啊——嚏!”

先不說太宰最後會怎麽樣,反正我感覺自己現在就要死了,頭痛死了、難受死了、吵死了、煩死了、不管是什麽死法也好反正我是要死了。

雙黑再次停止互相對線,齊刷刷地看過來。

“把水喝掉。”“好吵啊京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