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幕間時刻(三)

在大姐口中,這次的幹部人選已經內定太宰了。

但是忽略掉政治因素的話,比起那個摸魚怪,怎麽看都是昨天又出差去了的中也先生更合適吧。

有這個想法的不止我一個人。

織田作先生也表示同意。

“太宰還是個孩子啊,已經要當幹部了嗎?這還真厲害。”他有些驚訝,“這麽說來,中原先生比他要年長吧?”

………孩、孩子,我一直都很懷疑到底是哪家的雙親能生出這樣恐怖性格的孩子。而且年長又是什麽啊,幾個月根本不算!

我知道他和太宰,再加上另外一個我不認識的人一起,偶爾會去港口Mafia名下一家叫作“Lupin”的酒吧喝酒。

雖然太宰不是會遷怒的人,但是為了避免織田作先生踩雷,我直接把我跟太宰有發生沖突的事情告訴他了。

盡管沒直接問他“太宰和我同時掉水裏你救哪個”之類的問題,但是也委婉地告訴他最近千萬不要在那邊喝酒時提到我的名字,讓我的存在感越低越好。

“朋友要和諧相處啊。”他這麽回答我。

誰和那個惡魔是朋友啊……哪有人會對朋友做出這種事情?

“好吧,我不提你的名字就是了。”

·

真是辛苦啊。

織田作之助提著一只黑色的公文包,在夜幕下朦朧的細雨之中推開那扇木門。

並非周末,也不是什麽節假日,再加之天色已晚,酒吧裏清清靜靜的,沒什麽客人的樣子。

“今天我是第一個啊。”

他把包平放在吧台上,也不需要開口點單,自然會有一杯加冰的蒸餾酒奉上,這是作為熟客的特權。

老式的藍調音樂盤慢悠悠地旋轉著,當織田作之助第三次聽到同一首歌時,酒吧的門再次被推開了。

“這天氣真是糟透了,早知道我就開車過來了。”來人低聲抱怨著,將雨傘收起放到門口處的傘筒裏,順著樓梯走下來,看到織田作之助的身影時驚訝地推動自己的眼鏡,“真是稀奇,織田作先生,我還以為第一個坐在這裏的會是太宰君呢。”

“好久沒見了,安吾。老板,請先給他一杯熱水。”

“真體貼啊。”坂口安吾嘆氣,“我也是剛剛出差回來,還沒恭喜你正式升職呢,織田作先生也算是熬出頭了。”

織田作之助什麽都沒說。其實現在的情況和他真正的“熬出頭”還相距甚遠。

等孩子們都獨立之後,退出黑手黨,在一間能看到海的房子裏,坐在桌前揮灑筆墨,勾勒著人與人,人與世界,世界與世界之間的緣分,成為一名作家。

這就是一個十四歲便赫赫有名,如今早已金盆洗手的前殺手所憧憬著的人生夢想。

按理來說以他的身價不難滿足這個願望。

但是在被一個男人指點過後,織田作之助明白了一個道理。

如果繼續殺人,失去對生命應有的尊重的話,他就無法完成書寫筆下角色的人生,因為那同樣也是在不尊重“他們”的生命。

所以他進入了黑手黨,隱姓埋名,從最底層做起。因為不願殺人而被同僚們嘲笑膽怯懦弱,打發去各種跑腿的雜務。

結果在路過某支部隊的任務場所時,認識了一個少年。

深沉柔軟的棕色頭發,清秀溫柔,看起來就像是哪家豪貴的病弱公子,然而卻擁有堅冰一樣冷酷狠毒的果決內心,非常人能及的膽量,以及極為深不可測的城府。

這位名叫太宰治的少年,從剛進入黑手黨時就是需要他鞠躬行禮的那種大人物。這位年僅十五的新任首領的直屬部下,以令人恐懼敬畏的姿態,折服了認為他只是個普通小鬼的亡命徒們。

他們成了朋友。

某一天,也是在這家酒吧喝酒時,太宰口中出現了一個不同以往厭惡地喊著“中也”“中也”,相對溫和點兒的名字。

——“京君。”

“是個有趣的孩子,織田作看到的話,一定會大吃一驚的。”太宰這麽評價著對方。

聽起來和之前一起去動物園時,評價猴子的口氣差不多。織田作之助想。

然後,他見到了這個“京君”。

龍頭戰爭中,負責調查某起商店爆破事件的織田作之助,在店中與白麒麟澀澤龍彥的偶遇後,遇見了匆匆趕過來的太宰。面對當時走路一個小時才能回到總部的窘境,太宰叫了輛車過來接他們。

結果來的是一輛特別浮誇的加長林肯。

他就在那輛車上第一次看到了深海京。

嘴裏塞滿了蛋糕,臉上蹭著芒果果醬和奶油,發現進來的人是太宰時氣鼓鼓地瞪圓了眼睛,視線猶豫在自己手裏的蛋糕和太宰之間遊移不定,一副很想把盤子拍過去的樣子。

然而最後還是選擇了繼續乖乖地吃蛋糕。

會從頭發的縫隙裏偷偷地打量人,遞了一張紙巾給他就手忙腳亂地紅著臉道謝,靦腆地問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