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進食遊戲(7)

藺懷生夢到了河神。

他平日很少做夢,更不要說夢見這個遊戲裏的人。

夢裏河神模樣依舊,廣袖華服,長發金眸。藺懷生靜靜地凝看對方。

“菩薩為何這樣看我?”

夢中的河神有些不解,他故作坦然的樣子,以此掩蓋不自信。而只有在愛的人面前,才會患得患失不自信。

藺懷生沒有告訴面前的河神,他希望這一場夢是他自己主觀選擇夢見,而不是另一場別有用心的設計。

河神也沒刨根究底,他對藺懷生微笑,側身露出身後的廟宇。

這是上一個世界不曾有的,一座屬於河神的法場。所以的確是夢。

“和你約好的。那時以為言歡容易把酒難,可生生後來是我妻子了,菩薩也能沾沾水。”

“至於言‘歡’,神明的生命很長,我想總會等到那一日的。”

他讓言歡超出又窄化,只要兒女私情,而這是在藺懷生這裏最難討要的東西。他失敗了無數次,依然徐徐圖之等得起,只是難免磨掉了許多神明的傲氣。

……

藺懷生醒來後,蝙蝠血仆已經盡心盡責地咬著窗簾。

外頭的暴風雪停了,天也亮了。

他整個人像是被從水裏撈上來一樣,更貼切地說,還是有著氤氳白氣的溫泉水,渾身像被泡軟,更流了許多汗。

藺懷生知道,這與這副身體的“小毛病”有關。對於人類,皮膚饑渴症尚且難以啟齒,放浪形骸的血族也不會對這個病症寬容。他們可以主動尋歡作樂,但不能接受自己身上有這種受挾的弱點。

還好外面的血族並不知道藺懷生有這樣旖旎又好拿捏的弱點,否則阿琉斯也不一定能夠護得住這只東方小蝙蝠。

痛覺敏感、體弱多病、泥身難保、皮膚饑渴……每一個副本裏,藺懷生的身體總有一部分的“缺陷”,藺懷生始終當成一種增加刺激的挑戰,但現在看來似乎是另一個“人”的精心安排。直到現在,藺懷生的身體裏對於觸碰的渴求都還沒有消退。

它就像一種癮,更像一個爛瘡。

在床上緩過這一陣後,結果就是藺懷生餓了。

即便他不向皮膚饑渴症屈服,也要向食欲屈服。就像那些選擇食羊的村民。

他贏一場場遊戲,但對方也不是沒有長進,哪怕藺懷生還沒有見過對方,但所有出現過的“玩家”,已經足夠他拼出一個大致的輪廓。

這個遊戲背後的存在渴望得到這個自由的靈魂,而馴服是祂從藺懷生這裏學來的手段。

藺懷生下了床,在鏡子前整理著裝,於是發現了自己脖頸後的淺粉色印子。同一個動作,血族為了進食,輪到人類卻貼滿愛和欲的標簽,可一個人類敢給血族留這樣的痕跡,還有更隱晦的挑釁。

而藺懷生喜歡勢均力敵。

藺懷生在腦海中快速篩選,最終確定留下這個印子的人是雙生子的哥哥白蘭地。

昨晚對方說的話並不多,似乎性格內斂沉穩,但一個齒痕的背後裹挾滿了占有欲和惡劣,讓人沒想到他實際上是這樣的性格。

難怪昨晚阿琉斯會說那麽難聽的話。

藺懷生哼笑,表情上看不出喜怒。他沒打算現在就去找白蘭地算賬,這個副本的第一項任務是找出隱藏在血奴中的吸血鬼獵人,雙生子太主動,越是主動,無論原因是什麽,藺懷生都不會輕易滿足他們。

可食欲需要填滿,任務更需要完成,藺懷生就轉向了剩下的兩個。來的最早的,和來的最晚的。

藺懷生選了竹葉青。

瞬移到竹葉青的臥室,房間裏面還保持昨天兩人見面時的模樣。畫架依然立在原地,只有畫筆和顏料被簡單收拾,至於畫,更是還在畫架上,只不過是一幅新的了。

竹葉青畫的是藺懷生,一層又一層地鋪著底色,只為了還原細膩的肌膚,對方如此用心,但卻偏偏沒有畫藺懷生的眼睛。整幅畫因此有了可惜,更有了詭異。

竹葉青還在睡,看樣子他昨晚畫到很晚。屋外是難得的雪後晴天,但屋內卻因為嚴嚴實實的簾子暗如夜晚。仿佛兩人身份顛倒,竹葉青是血族、藺懷生是人類。

竹葉青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一直蓋到他的下巴。藺懷生走近,發現對方有一只手輕輕地攥著被角,好像不打算從被子裏起來一樣,這使這個已經三十歲的男人忽然變得有些可愛。

他很多時候也的確是可愛的……

藺懷生看了一會,然後也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饑餓還算可以忍耐,他總不能把竹葉青現在從床上喊醒,多數時候藺懷生沒那麽壞。

冬天最舒服的地方就是被熾熱體溫溫暖的床。藺懷生沒有過伴侶,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前面幾個世界也有那麽多同床共枕,但好像就在這個冬天,只因為多了一個冬天,一切都和之前變得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