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三更

“讓人找最近幾日,出入皇宮的名冊。”許楚喉嚨發緊,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

樓安派去的人行動極快,不過一刻鐘就將冊子取回。

許楚仔細翻看一番,最終將目光落在前日出入宮廷的人名之上。

其上赫然記錄,前日傍晚時分,太後跟皇後尋明珠入宮商議大婚之事,隨後為盡善盡美,皇後又特召了花無病入宮。也就是說,這幾日同時出現在靖安王府與皇宮的人,只有花無病一人。

靖安王府守衛森嚴,又有暗衛坐鎮,尋常下人跟府上的人,又怎麽可能輕易將藥粉攜帶而出?

她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蕭清朗那句“王府裏有問題”的意思。

許楚深吸一口氣,可只是簡單的呼吸,她都覺得艱難而疼痛了。

這京城朗朗乾坤之下,到底是何等的陰暗,以至於兄弟可拔刀相向,好友也會背後插刀。

離開內廷的時候,已經是正晌午了。

幹燥的風夾雜著些許涼意吹過宮苑,將宮墻之內的花草吹的瑟瑟作響,便是那參天樹木也搖曳不止。枯葉不斷盤旋落下,蕭瑟而冷寂。

出了宮門,許楚目光無波的回頭看了一眼那象征著無上權力跟榮華的宮墻,忽然想起了死氣沉沉這個詞語。在哪裏,有享受不盡的富貴,可說到底也只是個沒有自由的小江湖罷了。

勾心鬥角,權力爭奪,甚至是隨時可遇的陷害跟汙蔑。哪裏又有半分輕松鮮活可言?

那裏的人,費盡心思保著無雙富貴,爭著無上寵愛,可又有誰是真心為自己而活?又有幾人當真有親情愛情友情?不過是彼此利用罷了,相互交好之時,只因為沒有利益牽扯,又或者是有利可圖。可一旦動搖了自己的利益,那本就不算深厚的情誼,就會煙消雲散。

這皇宮啊,包含了世間百態,可最多的彰顯著世間的驕奢跟貪婪。

她想到蕭清朗,想到花相,甚至想到了承宗皇帝跟楚眉,最後心口驀然一痛,就連呼吸都緊促了幾分。她下意識的捂了捂胸口處,卻不知該如何平復心頭那無端蔓延的冷冽跟無奈。

就在她嘆息之時,就見一名身著勁裝的侍衛前來,見到她拱手說道:“大人,魏將軍已經在王府等著了。”

許楚看了他一眼,認得此人是王府侍衛,於是頷首接過了他手中的韁繩。

現在的她,不該沉溺於漫無邊際的自怨自艾,就算真相是她無法接受的,至少在離開之前,她得先將蕭清朗救出來。

馬匹疾馳,風聲獵獵,耳邊是隱約能聽到遠處傳來的陣陣叫賣聲。恍惚之間,許楚就想起當初蕭清朗為她買烤梨的事情來,當時她心在案件之上,覺得那烤梨算是尋常。而今想起來,記憶卻十分清晰,她記得明珠曾說過,她三叔從不吃烤梨,甚至每每遇上烤水果都會嗤之以鼻......

其實仔細想一想,好似自她與他一路行來,他就為自己破了不知多少回例了。就如同,她至今都還記得,當年淺笑著端坐在街邊面攤之上,吃她生下的臊子面的矜貴男子,是如何的鳳表龍姿袖然舉首。

莫名的,許楚就有些後悔了。後悔當初因擔憂自己的身世而恐慌的時候,會輕易被他安撫下去。若那個時候,她能將自己的感情抽離,只做敬仰他的下屬,那今日是否就不用苦苦面臨著煎熬而不敢言說?

許楚心裏苦笑一聲,任由疾來的風將眼底吹的幹澀發疼。她當真後悔,後悔與他生了斬不斷的牽扯,後悔沒有管束住自己的心,甚至後悔查看魏剛自金陵帶回來的那枚玉佩。

要知道,倘若自己當真是容稟與孫柔的女兒,而先帝並非承宗皇帝親子,甚至蕭清朗也不是皇家血脈,這般還好。可假若真相並非是他們之前猜測的那般,而是......

許楚下意識的握緊右手,胳膊上傷口的牽扯讓她疼的生出一身冷汗。

假如真相是如那些畫卷之中的情形一般,那她又該如何是好,而蕭清朗又該如何自處?

到了王府的時候,許楚那顆酸澀的心才漸漸沉寂下來。她深吸一口氣,將馬匹交給早已候在二道門的下人,然後疾步往安榮堂走去。

“魏大哥......”許楚一進廳堂,就嗅到一股子血腥味。那無法遮掩的味道,讓她瞬間就將心懸了起來。

魏廣見她回來,擡手說道:“此行損失慘重,不過好在揪出了玄陽道人跟鐵面人......”

許楚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所謂的鐵面人應該就是真正當年老肅王送至孫家保命的嫡次子。也是所有陰謀的幕後之人,真正的肅王容稟。

只是現在,他的身份太過棘手,使得魏廣不得不以鐵面人稱呼他。

畢竟,就算是王府之中有官階的侍衛長,也沒有權力隨意處置皇親,更何況還是掛著名號的王爺。哪怕,那王爺在朝堂之上毫無實權,也並不受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