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二人回到王府之後,就徑直去了下人房。至於為何是在王府尋找而非是許府,自然是也是有原由的。

一是許府算不上大,下人唯有蕭清朗派出的那二人,再加上阿秋。實在容不得爹爹藏身。二來,昨日吃到的那個豬蹄膀,味道太過熟悉,倘若真的有人借廚娘的名義做菜,那必然絲毫爹爹無疑。

許楚一言不發,挨間在下人房中尋找,終於在一處放置著兩張床鋪的房間內停下腳步。

靖安王府的下人房,布置的雖然十分簡單,可是與其他府上簡陋不同,這裏幹凈整齊桌椅齊全且都足有八成新。看得出,府上的下人承襲了王爺的性情,喜愛潔凈。

許楚腦袋有些混沌,不過還是在依稀能聞到的一絲祛晦香之處停下了腳步。

那味道極為淺淡,甚是有些飄渺,若有若無加入不是仵作只怕還真會忽略過去。可是正是這股淡淡的味道,卻讓許楚心頭一顫。

許楚自己常年驗屍,卻因技術極少服用去晦氣的三神湯、蘇合香圓跟辟穢丹之物。可是她時常擔心爹爹驗屍之時,沾染上屍毒陰氣,所以就在他的荷包裏放置了能驅邪的辟穢丹。

每次驗屍,爹爹無需點燃皂角跟白芷,只管將避穢丹燒去,就可避邪穢瘟症。

為著以防萬一,除了辟穢丹之外,她還分別將麝香細辛跟甘松、川芎磨成粉,裝入了爹爹的荷包之內。倘若有一日,避穢丹被燒完,爹爹可就地取材,簡單制作藥丸急用。

也因為這個,那荷包也就沾染了些許氣味,宛如淡淡的藥香卻並不濃郁。

許楚抿了抿唇,她有些顫抖的深吸一口氣,伸手在那木床的枕頭之下摸索片刻。最後咬著牙,面色蒼白的取出一個有些破舊的棕色荷包。

“怎樣?”蕭清朗柔聲問道,一只手極為自然的支撐住許楚的身體。

許楚忍下心頭的酸澀,擡手捂住自己的眼眶,苦澀艱難道:“這荷包,是我求了村子裏的張大娘縫制的,而裏面的藥材也是我親自研磨裝進去的......”

倘若說荷包的顏色料子是巧合,那裏面的物件絕不可能是巧合。畢竟,除了仵作之外,許楚想不通還有哪個下人會以重金買下這些驅邪用的藥材。

她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緒,脊背筆直的站在原地,好似一棵屹立在懸崖峭壁之上的青松。

可唯有蕭清朗能清晰的感覺的,她微微發抖的後脊,能體會到她此時心頭的不平。

蕭清朗輕嘆一聲,揮手讓人傳這間房的下人前來問話。同時,又讓人去許府請楚大娘回來。

就在這個時候,得了消息的中年男人匆忙趕回,剛到門口就倏然駐足。

許楚擡頭之間,看到那個熟悉的一直與自己相依為命的人。她再不能克制自己,可腳下卻宛如有千斤重,不敢上前......

蕭清朗拍了拍她的手背,並不催促,也不開口。只默默陪著她,他深知,此時的小楚是何等心情。大抵,就好似自己在英國公府看到母親與蕭恒的書信之時一般......

“爹爹。”許楚哽咽,一時之間卻不知該質問還是該責怪。此時的她,就好像失去鳥巢的雛鳥,仿徨又無助。她尋找的人,她堅信與自己有血脈聯系的人,卻在她不知道的困頓之前拋棄了她。

許楚真的很想問一問,倘若不是因為自己有驗屍之能,且入了蕭清朗的青眼。他是否還會如此,是否會讓她自己自生自滅,自尋出路。

可是理智又告訴她,其實爹爹是心疼她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就好比,當年他救了原身出宮,並且拋棄了京城之中的一切在鄉野之中照看她。

無論她是叛賊之女,又或是無辜孩童,他都不曾嫌棄過她是累贅。實際上,如爹爹那般的人物,出自在京城數的上名的醫藥世家孫家,又怎能不是鶴立雞群的出彩人物?可是,他卻甘心隱居鄉野,且行仵作之事以維持生計。

許楚不難想象,在自己穿越來之前,爹爹過的是怎樣的日子。帶著幼小不知事的原身,用一雙治病救人的手一次次的驗看各種屍體,還要忍受著旁人的誤解跟輕賤。

她越想,淚水也是抑制不住,索性就斜靠在蕭清朗懷裏抽泣起來。

許仵作見狀,心裏也是難過之極,他啞著嗓音喚道:“小楚,是爹爹對不住你。”

接下來,好不容易相見的父女二人,俱都哽咽起來。讓人瞧得心酸難受。

又過了一會兒,楚大娘也到了。她看到眼前的情形,自然知道時日今日一切都瞞不住了,索性也跟著嘆息起來。

待到幾人情緒安穩之後,蕭清朗才帶了幾人往書房而去。

因為接下來他們談論的事情,或許與皇家辛密有關,自然不能隨意在下人房中說道。畢竟,縱然靖安王府被守衛的如鐵桶一般,也免不了會有疏漏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