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先帝三十六年夏,曾與朝中文武百官於西山狩獵場狩獵,以逐鹿而期天下太平。”

大周立朝以來,多會在敬天之時到西山狩獵,以彰顯君臣和樂。同時,帝王也會選雄鹿於西山處追逐,最早的時候是寓意著帝王逐鹿天下的意思,後來則演變為了天下太平的含義。

許楚心裏明白這些,西山狩獵的規矩,還是在先帝之時廢除的。當時,恰逢南方水患,先帝便以國是為大的因由,連續取消了多年狩獵之行,直到最後徹底以勞民傷財為由,將此規矩廢除。所以她對於蕭清朗的這番鋪墊,並未生出異議來。

蕭清朗深深睇了她一眼,語氣深沉的繼續說道:“然而當時先帝在追逐雄鹿之時,卻出了岔子。”

此話一出,許楚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她知道,依著蕭清朗這般從不會無的放矢之人,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說些無關緊要的流言跟猜測。

蕭清朗眼中閃過掙紮與沉肅,眉目攏的也越發緊了起來,半晌之後他才動作輕緩而沉重的從袖中取出幾張泛黃的紙張遞給許楚。

許楚接過那些紙張,見紙張早已泛黃甚至有些破損,其上筆墨雖然還能看的清晰,可是一看便是有些年頭了,以至於褶皺處都有些泛著模糊了。

薄薄的紙張還隱約能聞到些許藥香味道,淡淡的卻不容忽視。

“這是......太醫院的切脈記錄?”許楚眉心驀然一頓,低聲念道,“墜馬重傷,下體被馬蹄踩踏,雙腿根部以及右小腿斷裂......傷及根本,難以人道......當以牡蠣、芡實、熟地黃、山茱萸跟牡丹皮等藥,配以黃酒入藥調理......”

接下來的幾張脈案,多半都是相似的記錄,唯有入藥的成分多少會更改一些。可無論那一張上的方子,效用都是為了修復男、根。

“陽鋒受損,疲軟無力,久治而收效甚微......然今日看診,我與孫院正卻發現皇上身體康健,陽鋒損傷處完好無損,絲毫沒有受傷跡象,甚至於腿上疤痕都不復存在......此實在是匪夷所思......”

直到最後一張的脈案記錄,到了宣文四十四年,日子恰就是讓那一年宮中選秀前幾日。

接下來,便是筆墨倉促的記錄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與其說是診脈的記錄,倒不如說是當時那名太醫又或者禦醫的遺書。

其上從宣文三十六年開始,交代了皇上因墜馬被踩而無法人道,到宣文四十四年毫無好轉,繼而使得朝中許多大臣心生猜忌,而遠在金陵封地的肅王一脈也蠢蠢欲動......

而先帝四十四年選秀之前,他與孫院正再度被喚去診脈,發現一直被身殘困擾的帝王忽然紅光滿面,體態健碩,更毫不避諱被他們查看身體。

他心生驚詫,與孫太醫仔細詢問了皇上,卻得知皇上是得了仙丹而恢復往日雄風的消息。

接著,未過兩個月,宮中又傳出淑妃娘娘懷了龍胎的消息。一時之間,朝野內外那些關於先帝不能人道的流言,不攻自破。

“然而鬼神之說不值一提,死不可復生,斷頭不可重生,斷陽無法重圓。回天乏術之症,又怎能憑白因一丹藥而痊愈?皇家辛密,吾命將休!”

所有的記載到此戛然而止,可內裏透露的消息,卻足以讓許楚渾身發冷,驚恐不已。她心裏,此時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須臾之後心裏的震驚也就徹底變為了對蕭清朗濃濃的心疼跟憐惜。

現在的蕭清朗看起來多平靜,多風輕雲淡,就證明當時他乍然得知這事情的時候,心中又是何等滋味。當時,因為還未曾牽連出後來的這些事端,也不曾有密道一事,或許他還不會探究其中內情。

可是,在他們追查中掀開的一連串的隱秘之時,他對當初的事情就必然有了猜想。甚至可以說,他應該比自己,更先猜測出,這些紙張背後意味著什麽。

最初的時候,他們深究此事,只是為了想要給先淑妃娘娘洗清冤屈。卻沒想到,一路追查下來,這環環相扣的一連串案子,竟然牽扯出了如此大的驚天陰謀。

若稍後英國公蕭恒的墓中,當真是他人屍骨,又或者是座空墳......那他們將要揭露的,何止是後宮嬪妃蒙冤之事,又何止是蕭清朗的身世問題,極有可能就是整個皇家的一樁醜聞。

不對,不僅僅是醜聞,或許......或許還有別的什麽......

一個念頭自許楚腦中炸開,將她炸的腦袋嗡嗡作響。

她艱難的吐出一口濁氣,有些發昏的看著蕭清朗喚道:“王爺......敢問王爺可知,當年肅王身為嬪妃之子,何以有能耐與承宗皇帝爭奪皇位?”

需知,承宗皇帝雖然算不上什麽千古一帝,可也算是仁德聖明的君王。在他身為太子之時,在百姓之間的名聲就是極好的,厚道仁愛且從不徇私。甚至,聖祖爺還一度誇贊他,又仁君之風範,於大周歷代東宮之中,堪為典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