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初秋之時,清早起來已有寒涼之氣。因惦記著早朝的事情,所以許楚一夜輾轉幾乎沒有一會兒睡踏實的。待到剛過卯時,她就有些倦怠的起床了。

簡單洗漱之後,她就坐到了銅鏡之前,有些發愣的看著銅鏡裏並不清晰甚至算是有些模糊的自己。而手下,則緩緩摩挲著桌上提前疊整放好的官服。

重活一世,她還真不曾想過自己竟然能走到朝堂之上。她原以為,自己的一輩子,縱然有驗屍之能,卻也逃不開古人對女子的偏見跟約束。最好的結局便是,她為爹爹養老送終,而後自己靠著年輕時替人驗屍查案得到的賞錢度過余生。

甚至於,在於蕭清朗交心之後,她也不曾奢望過能憑著驗屍的手段而與他同殿為臣。

可是如今,她真做到了,卻依舊覺得十分不真實。一時之間,昨日初得吏部任命之時的欣喜跟歡悅,也變成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

朦朧的晨曦光影透過窗戶映出,一陣並不清晰的晨鼓聲自遠處傳來,沉悶而莊嚴,使得她忽然回過神來。

對於這晨鼓聲,她並不陌生,畢竟在靖安王府的時候,她也曾日日聽到。早第一次隨同蕭清朗一道往宮中去的時候,他就已經細細為自個解釋過了。

這晨鼓聲,是昭示著新一天的到來。日升月落,城門街市再度開啟,而宮中的上至要早朝的皇上,下至宮女太監,也都該起床進行新一天的勞作了。

晨鼓聲落下後,再過三刻,就是宮門大開,文武百官入朝的時候了。

想到這裏,她也不再沉湎於自己的心思,迅速的穿上官服,而後踏著微微寒涼的秋風往門外而去。

待到打開許府的大門,她才發現門前早已停留了一隊人。而威風凜凜渾身寒氣的侍衛之中,最顯眼的就是身形飄逸,縱然穿著朝服都難掩貴氣的蕭清朗。

他見許楚出門,微微挑眉笑道:“你府上距離王府沒幾步,不如一道?”

許楚見他眼底帶著戲謔的模樣,不由笑道:“我以為王爺今日還會乘坐馬車呢,卻沒想到王爺竟連馬匹都棄了。”

蕭清朗理所當然道:“從此處到宮門口,總共不過一裏地遠,走過去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往日裏乘馬車也好,騎馬也罷,無非是為了免了應付那些慣會鉆營的小人。”

“不過今兒不同,你初入朝堂,又是以女子之身在眾人非議中入仕的。所以少不得要有人幫你擡一擡身價......”蕭清朗說著,就回頭對著身後的兩名身著仆人衣裳的下人說道,“你們二人暫且留在許府,堂堂大理寺丞的府上,沒有一個兩個像樣的下人,那怎麽能成?”

他身後的二人趕忙行禮應是,而後站到了府門左右。對比著比靖安王府小上許多的門房,還真有一點滑稽的模樣。

許楚瞧著倆人恭恭敬敬的模樣,有些錯愕,半晌才說道:“要不二位就先進府裏等著,若是有人敲門,在來開......”

要不然,那並不大的門下,站著兩個穿著著王府下人衣衫的下人,怎麽瞧怎麽別扭。

晨光漸漸明亮起來,映照的半邊天都是火紅的霞光,絢爛明媚,一如許楚現在豁然開朗的心情。

其實有什麽好惆悵的呢?她雖然是穿越而來的人,可也並非不食五谷雜糧的仙人。說不上多講究享受,可是對功名利祿卻也並非絲毫不放在心上。

這種感覺,大抵就如同前世那般,奮鬥多年後,被提幹,而後工資福利皆翻了個翻似的。雖然有些不真實,可卻也值的歡喜。

她與蕭清朗到了宮門之前的時候,文武百官基本已經到齊了。

最初,朝中諸人見許楚當真來上朝了,都露出驚詫的表情。可看到蕭清朗在她身邊細細指點之時,面上的打量跟審視,就漸漸被收斂了起來。

而等齊王也與她答話,且她竟然沒有絲毫受寵若驚的模樣後,更是讓一眾人心裏犯起了嘀咕。看來,這位新上任的女丞,還真不是傳聞裏所說的,無依無靠毫無根基的鄉下仵作之女。

能引得兩位王爺如此和善以待,又有皇上的特許跟賞識,她的日後定然是前途不可限量的。至少,比他們這些一輩子守在京城這一畝三分地上的官員要強的多。

想到這裏,有些官員不由得就琢磨起來了。就算他們並不願意讓個女人踩在頭上,可是要是她真能一飛沖天,那自個也不好得罪。

尤其是在昨日皇上為她出仕之事,罷免了為官幾十年的前左右禦史長後,就更沒人敢輕易露出明顯厭惡的神情了。

其實,人都有逼害趨利的本能。若非是背後有人指使,又或者本就妨礙了他們的利益,使得他們抱團抵制,否則極少會有人不顧家族跟自己的前途,與皇上跟王爺死扛的。尤其是京官,就算再剛正不阿,多少也要顧忌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