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雲霧漸開(五)二更補償

“既然有勒痕,可為何死者屍身之上沒有掙紮反抗的痕跡?”蕭清朗面容不變,只在一眾瞋目結舌的官差中,淡淡開口詢問。

許楚掃了他一眼,見他挑眉,就知道這人根本就是明知故問。不過如此倒也挺好,至少讓她將行兇過程重述一遍,也好震懾一下那幫兇不是?

“按著屍體情況,大抵可以推斷為,當時兇手用胳膊自死者身後勒住她的脖頸,如此也就造成了她的舌骨骨折。只是那疼痛並不足以讓死者瞬間死亡,她為活命拼命咬住兇手的胳膊,以至於連帶著衣袖上的絲線跟銀紋也被吞入氣管之中。正因死者甚至兇手對自己有必殺之心,且是身後動手,所以才未曾留下掙紮痕跡。加上死者死後,明顯有被清理過,甚至衣服鞋襪都重新被換了一遍,縱然有過撕扯或是衣衫襤褸,大抵也顯現不出來了。”她嘆口氣,搖著頭繼續說道,“兇手被咬,手腕鈍痛,稍稍松了力道,使得死者急忙奔逃。而就在此時有人追趕上來,以柴刀把狠狠擊打到死者後背肩胛使得她踉蹌不穩。”

“在這個過程中,那個幫兇並未起殺心,所以下手擊打時候並沒有沖著要害而去。當時死者倒地,可手掌上並沒有任何擦傷,可見她的摔倒之處應該有可以阻擋手掌摩擦地面的東西。”許楚看了一眼渾身開始發抖的漢子,思索片刻,冷聲道,“或是地毯,又或者是茅草之類的軟物。”

“可是楚姑娘,話本中不是常說,舌骨斷了人就必死無疑了嗎?不然怎麽會有那麽多咬舌自盡的人啊,這死者明明舌骨斷了,怎麽可能還有力氣奔逃?”離許楚最近的官差疑惑的問道。

許楚搖搖頭,解釋道:“咬舌跟舌骨斷裂後立即斃命並沒什麽依據跟道理的,古往今來的案例中,這種情況實際上是極少的。偶有發生,也無非是市井之間常常傳說的疼死跟失血過多而死。可實際上,真正能導致咬舌跟舌骨斷裂而死的,多是舌腫脹或是血逆流入氣管造成的窒息而亡。”

實際上,所謂的疼死的,通常是咬斷舌骨時由於產生巨大的疼痛而造成“神經源性休克”,最後導致死亡。可實際上,這種說法並不準確,人在咬舌或是舌骨驟然被勒斷時候,常常是精神極為集中的時候,也是神經格外興奮的狀態下,這種情況下根本難以造成神經元性休克。

而失血過多,更是無稽之談。通常人在損失十之三四的血液時,才會有致命的危險。而舌頭縱然有許多毛細血管跟靜動脈,可卻不足以在瞬間致命。

也就窒息說卻是最合乎常理的,無論是斷舌落入氣管噎死,亦或是血液嗆死,總歸比前面兩種可能有些依據。然而實際上,只舌骨斷裂的情況,其實並不足以致命。這也是為何許多打架亦或是被掐脖子險些窒息的人,會覺得舌根腫大難受發木但卻並沒有死亡。

在醫學發達的時代,一些舌骨囊腫的患者,甚至會在手術過程中被切除部分舌骨。

她的理論在大家聽來甚是新鮮,原來外面說書先生的話本並不可信。只可惜,他們以前還常常擔心入獄的犯人會想不開咬舌自盡呢。

許楚見眾人沒有了疑問,才揮手讓人打了盆冷水前來,然後由衙役按著將那漢子的雙手洗凈。隨著燒火的黑灰入水劃開,就只剩他手掌至手腕處一團有些發淡卻如何都無法洗幹凈的黑墨痕跡了。

“今早此後在劉甄氏身邊的珠兒屍身被人丟棄在劉家,且隨著出現的還有一封勒索信。”

這才將工具箱收起,而後起身向外走去。這一次,她是直奔右側遮蔽著的柴房而去。這柴房比之廚房,占地的確很大,大半屋的引火茅柴還有垛的整整齊齊的柴火堆,不由讓人驚嘆。

而許楚卻並不在意這些,按常理來說,若屍體是被人在此處砍去頭顱的,那就絕不可能一點痕跡都不留。

一看柴房就並不常有人來,驟然一開門,當真塵土飛揚,還帶著幾分陰寒之氣。許楚望著滿屋的柴垛,眼神晦暗,片刻之後轉頭對官差說道:“勞煩差大哥幫忙將左邊第二垛柴火移開......”

僅存的沒有嘔吐腿軟的兩個官差聞言一愣,見許楚神色肅然,於是趕忙應聲而後上前忙活起來。他們現在是越來越不敢有疑惑了,那會兒疑惑一下,結果讓這位楚姑娘撈出個人頭骨來。眼下就算柴房裏看不出什麽門道,誰知會不會藏著更瘆人的東西啊。

要知道,到現在為止,劉甄氏可還沒找到呢。

蕭清朗負手站在許楚身後,面上笑意更深。果然有一雙淩厲的雙眼,只打量一番,就瞧出了那垛柴禾是後來被挪過去的。他相信,若是京城三法司跟刑部的官員,乃至京郊仵作前來,大抵都瞧不出什麽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