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無頭女屍(二)

蕭清朗點點頭,“若他能拿到海事名額,那要不他家底豐厚,要麽朝中有人。”略一思索,他接著說道,“雖說海事名額多被權貴人家掌握,可也不排除有官員從中運作倒賣,繼而獲利。此事一般不會深究,就算深究也算不上大錯,最多是被斥責一番罷了。”

這個答案對於許楚來說並不意外,畢竟中央集權的封建社會,就算皇帝獨攬大權,可依舊不能事必躬親。再往下,亦然,權貴人家得到海事名額,可真的家族之人親自去做這生意的,少之又少。

“無論如何,這劉家算是有些門道,有些家底了。”

“是門道,還是旁門左道,待到詳查之後才知道。”蕭清朗眸光冷清,眯眼淡淡道,“錦州城可還有個掌握海防事的宋德容呢!”

忽然之間,許楚像是被點醒了一般,猛然想起了她們此行錦州的最初目的。是因著芙蓉客棧中,發現了數具本屬錦州官場的官員屍體,而那些屍體中赫然就有通判宋德容。

馬車之上,倆人將卷宗之上一些並不明顯的疑點一一羅列出來。首先是劉甄氏的頭顱,其次是她身邊被土匪擄走的侍女,還有為何劉甄氏跟侍女都遭遇不測,偏生車夫卻完好無損?

這些乍一看好似沒有什麽問題,可聯系在一起,就讓人覺得漏洞百出。那土匪既是血腥屠殺劫財滅口之人,又怎會允許一個車夫逃脫?

可這般奇怪的情況,他們一時間也想不到緣由。畢竟屍體上的特征,確是劉甄氏所有,那也就不存在什麽偷天換日的情況。而屍體也無被虐痕跡,那就不屬於虐殺。

一般兇殺案,無非是為情為仇為財。卷宗之上,說劉甄氏跟其丈夫劉文貴極為恩愛,倆人育有兩子一女,算是兒女雙全。生活也富裕舒適,更無妾室跟粉頭挑唆。所以情殺的情況,並不存在。

而仇殺更無從談起,張有為追查了劉家所有的社會關系,並沒發現他們夫妻二人與人結仇。就算有些生意上的不歡,也沒有到殺人路劫的地步。

至於為財,這倒是比較符合現場的推論。據說劉甄氏那日是去附近的太歲山還願,帶了百金,可案發後金子不翼而飛。加上車夫指證,說是太歲山那邊的土匪所為,所以最符合的結論就是土匪劫財殺人。

“土匪是如何得知她身帶巨財?”蕭清朗微微揚眉,將又一疑點指出。

許楚點點頭,將此話記在手劄之上。而後她擡頭,正看到外表簡單的馬車之內,裝飾精細,錦緞花紋金銀交錯勾勒著的祥雲青蓮,還有溫軟沁香的錦繡坐墊,無一不彰示著主人的尊貴。所以,她略作思索一番說道:“也許是看車馬裝飾,下人衣著猜測的?”

她手指學著蕭清朗的姿勢點了點案桌,圓潤的指尖在燈光之下泛著微微光澤,幹凈白皙整齊,沒有繁雜的顏色渲染,卻更顯精美。

蕭清朗不得不承認,她在自己眼裏,越來越.....令人喜歡了。就好似,越看越覺得沒有缺憾。

情/人眼裏出西施啊,當初楚大娘說的時候,他還曾嗤之以鼻。而今切實體會到了,才知道,什麽金尊玉貴什麽大家閨秀小家碧玉,都比不得入了眼入了心的一個。

他最擅於籌謀,也有足夠的耐心。而現在無論是自己的皮囊讓許楚心生好感,還是因著自己帶給她的便利讓她放松,至少她不在排斥自己靠近,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蕭清朗想到這裏,心中因著張有為而升的淡淡抑郁也倏然不見。所謂過猶不及,既然最初她排斥的時候,自己都能忍過,如今她已然習慣了,自己又如何不能再等?

他掃了一眼還認真看手劄的許楚,凝視片刻,才低聲道:“無論如何,卷宗之上的案情都是旁人推測,你我只能做參考卻不能先入為主。待驗屍之後,查過馬車後再做推論。”

對於這一點,許楚還贊同的。不過這話由蕭清朗嘴裏說出來,卻讓她憑白生了幾分好奇。

“莫不是公子有過被卷宗欺騙的經歷?”

蕭清朗見她興致勃勃的發問,瞥了一眼,舒坦的靠在錦團靠背上,不以為然道:“每日下邊送到府上的記錄,大多都是修飾粉刷過的。京城裏的人,哪個不是老油條,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們是巴不得的。”

“真想要查清底細,就要從被粉飾過的記載中尋到頭緒,而後再查。”

帝王之家,大周朝堂之上,三法司跟內廷送到他跟前的卷宗案子,哪個不是牽扯重大的?而那些錯綜復雜的牽扯之下,總會有官員甘擔風險粉飾太平。

夜幕越發深了,如墨的蒼穹之上唯有一輪明月照耀。如紗的月光將一前一後行駛的兩輛馬車勾勒出輪廓,緩緩移動中,打破深夜的寂寥。

也不知過了多久,平坦舒適的環境,都讓許楚再次昏昏欲睡了。她剛一伸腿,就蹭到了案桌之下蕭清朗盤著的雙腿,等蕭清朗看過來她的臉頰才一熱,訕訕道:“腿有些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