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滄桑年倦(一)(第2/2頁)

也許劉家興最初時候的確出現過毒瘡,可後來水銀使用不當,長期依賴添置了過度水銀的藥物,繼而使得身體情況出現了惡性循環。

“一切都是草民的主使,是草民心有不甘回來報復,殺了章秋娘......”說著,他已經重重的將額頭磕到了地上,而後挺起後脊無力道,“八年前,草民險些被於富貴害了,饒是僥幸活命也留了滿身傷疤。且他還娶了草民曾經的未婚妻,左擁右抱好不得意,所以草民心中不忿,才鑄下大錯。”

他說的有條不紊,絲毫沒有狡辯跟猙獰,倒像是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一般。只看這份清晰跟沉穩,就莫名的讓人生了些許好感。

“你可知你說的是什麽?”

“草民自然知道,”劉家興聲音越發嘶啞幹涸,他從懷裏取出一個茶包遞過去,“這是余下的押不蘆,草民也隨身帶了過來。”

他是一心認罪,幾乎將所有的罪名都攏到自己頭上,所以一幹供詞跟證物都早已備好,甚至無懈可擊。

許楚清明的目光掠過他,看向一言不發只死死看著身前地上青磚的張媽,卻見她臉頰抽動露出了苦笑表情。

滿堂震驚之中,她終於開口,疲憊不堪,帶著幾分心灰意冷沙啞道:“不關他的事,是我一意孤行殺了人。”此時她方擡頭,“口技是我家中絕學,我兒雖然學過一些卻並不入門......他手中的押不蘆,也是從我這搶過去的,為的就是防著我對章氏下手。”

對於她的這話,許楚是認可的。要是劉家興真會口技,那也不至於張媽都傳開了馴家畜的名聲,他卻未能如此。

“他心善不忍報復,可我卻不能。當年就因為章家人不分青紅皂白,使得我一家被除族,又因章氏秋娘心狠不肯說實話,使得我們家破人亡遠走他鄉。”張媽緩緩看向許楚,滿目通紅晦暗艱澀道,“我男人抑郁而終,卻不能入祖墳,只能在異鄉草草下葬。而我兒在大好的年紀,得了奇病不說還渾身都是燙傷,更因著傷口潰爛幾度險些喪命......”

“娘......”劉家興心懷絕望,這一聲娘卻不知包含了多少痛跟難。

話及此處,眾人都默然不語,只看著因哽咽跟憤憤而渾身顫抖的張媽訴說曾經的冤屈。

其實任誰遇到這種事情,大概也不會心如止水。何況,準兒媳跟大仇人成了親,日子還過的挺風光的,她心中相比更加不平。

她的目光茫然的掃過堂上,咬牙切齒的看向於富貴,而後又輕輕落在自家受盡折磨的兒子身上,聲音恍惚無力道:“當時我下手的時候,章氏其實是醒過來過,她看著我笑......叫我大娘......”

也正是如此,她才心中不忍,將一枚銅板放進她嘴裏,只求她轉世轉個好人家,能忘卻前世之事。說起來,那枚銅板還是最初時候章秋娘給她的......

張媽說這話的時候,眼中明顯露出了一抹痛苦跟悔意。而因著用藥過度有些木訥的劉家興,面上也有了變化,然而所有的表情最後都化為無奈。

她咧著嘴,手哆哆嗦嗦的擡起抹了一把淚,然後伸向劉家興的方向,似乎想要再摸一摸自家兒子。可還未等她觸摸到,整個人突然就恍惚起來。

許楚臉色一變,冷聲喊道:“快......”

隨著她的聲音響起,一直負手立在後堂聽審的蕭清朗赫然出現,他伸手捏住張媽的手,然而為時已晚。基本是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倏然轉身想要握住劉家興的雙手,然而依舊遲了一步,劉家興已經憋足了勁兒躍起搶過李捕頭手中的押不蘆吞下。

押不蘆雖然磨成藥粉之後藥性減小,可服用過量依舊可以輕易奪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