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靜影沉璧(十)

“是,當時本官還感嘆世事無常呢,誰能想到摔個花瓶都能毀屍的啊。”卻不想,那壓根就不是什麽毀屍,根本就是謀殺。

“一段帶著略帶人體組織,另一側斷面內端有一條暗紅印記......”許楚說著,就順手遞給了蕭清朗查看。“若我沒看錯,這道痕跡該是血痕。”

蕭清朗認真凝視著許楚模樣,見她看過來,才微微移開視線端詳起那枚瓷片來。果然,正如許楚所言,其上有一道血痕。

冬日暖陽帶著幾分明媚著落在幾人身上,寒風自身邊呼嘯而過,卻因著有長廊房屋遮擋並未打在人身上。唯有蕭清朗邁步帶起的清風,還有那微微揚起的衣袂,讓許楚肅然的神情稍稍變動。

她慢慢錯開眼眸,也收斂了滿心悸動,強制自己將全部心思再次投到案子上。

許楚從未被一個人如此多的影響過心緒跟思維,以往她一直以為,自己只有冷靜跟淡然,就連從未有過朋友都從不在意。她一直都認定了,既然自己要走賤籍仵作之路,那所有的七情六欲也盡可拋棄。也省得為著個什麽男人,讓自己變成滿腹怨言的女子。

可她從來都不知道,有時候心動了卻是自己控制不住的。就像她越來越依賴蕭清朗,也越來越自在與這個男人相處。

剛剛的思路被自己突然升起的心思打亂,使得她只能抿嘴不再言語。不過她也明白,接下來的事兒怕是蕭清朗也能想個明白。

蕭清朗無意在外人面前逗弄許楚,更何況現在他還拿不定主意該如何讓她接受自己。所以縱然心裏嘆氣,面上也只能是就事論事的說著案子的事兒。

“也就是說,這血跡要麽是兇手留下的,要麽就是知情人留下的。”

前者的話,那除了查開水這一項,還可以查看手上傷痕。而後者的話,也就說明這案件必定有目擊證人或是知道內情之人。

無論如何,這點發現也是這宗案子發生至今的一個好消息。甚至讓黃大山也瞧見了破案光明,於是他笑的就更殷勤了......

“另外,黃大人送來的自章氏口中取出的銅板,頗為怪異。其上除了章氏口中粘液之外,應該還有別的物質,可以防止腐爛而延緩章氏口鼻變化。只是一時之間,我還無法斷定此物是什麽。”

幾人定下的當日行程,黃大山又派了衙役捕快,給了手令,好讓蕭清朗跟許楚在於家方便行事。待到忙活完了,幾人才往廳堂而去吃些飯食。

要真論起來,黃大山讓人準備的飯菜也算精致,只可惜他在桌上有些聒噪,而且大早晨的上一桌大魚大肉任憑誰恐怕也不會有多好的胃口。所以,許楚也就只跟著蕭清朗喝了一碗清湯,而後起身告辭了。

天色大亮,街道之上熙熙攘攘好不熱鬧,鼎沸之聲並未因著冬日的嚴寒而褪去多少。叫賣聲跟小食香味接踵而來,讓許楚的肚子不爭氣的有了響動。

馬車裏唯有倆人,許楚難免覺得臊得慌,真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然而蕭清朗卻好像並未察覺她的沒臉,笑著伸手撩開車簾,對趕車的魏廣道:“停車。”

待到馬車緩緩停下,他才對許楚笑道:“我也多年不曾吃過市井小吃,現在想起來還頗為懷念。”

“聽王爺的意思,好似曾經常吃?”許楚抿了抿唇,探頭看了一眼外面,正瞧見車外餛飩攤邊上新打出了一爐熱乎乎脆巴巴的燒餅。瞬間,她腹中的饞蟲就又翻滾起來了。

蕭清朗起身彎腰下車,然後伸手護了一把許楚,才低聲道:“年少時候也曾輕狂,當時跟人同場學武,年輕氣盛之下少補了比試一番。奈何學藝不精,成了人的手下敗將,最後只能按著賭注過了一個月百姓的日子......”

“那人倒是有趣,不過估計這段經歷對王爺定然是有益無害好處多多的。”

畢竟,一個不知人間疾苦的王爺掌握天下刑獄之事,跟一個曾在市井廝混生活過的王爺還是有區別的。

“日後若是有機會,我做東介紹他給你認識,他的性子當真古怪的緊,不過卻很得我的胃口。”

倆人說著話,也就拋開了昨夜的旖旎心思,還有剛剛馬車之上許楚的窘迫。而金尊玉貴的蕭清朗,更是一身低調的銀色錦袍披風,同身著淡藍長襖跟月白色鬥篷,倒是越發顯得俏麗白凈了。使得旁人少不得多看倆人幾眼,更有夥計直接問道:“老爺夫人,不知是要點些什麽吃食?”

要是在京城權貴之間,許是還會有人能看出倆人氣質的不同,還有身份差別。可在市井之間,旁人只會覺得如此俊美的倆人,穿著跟一般老百姓都不一樣,定然不會是老爺跟仆人,思來想去也就是夫妻二人了。

更何況,女子俊俏,男子樣貌比女子更加好看。如此說起來,倆人還極為相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