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風雪夜歸(九)

“能將屍體毀成那般模樣,兇手定然兇殘至極,你們如今除了信官府能將人繩之以法,難道還有更好的選擇?”蕭清朗目光寒涼,看向斬斷衙役佩刀後直接插入其身後木樁三寸深的匕首,肅然道,“誰有敢說,我們走後,兇手不會變本加厲為禍一方?”

冷風乍起,卷起一地寒光,剛剛還是一觸即發的民憤,倏然靜默下來。

剛剛眾人不過是憑著心中一股子懼怕跟怨氣才會沖撞而來,可現在見到那虎視眈眈的侍衛,還有貴公子出手斷劍的魄力,他們多不敢再硬拼。更何況,他言語有條不紊擲地有聲,倒是讓帶頭鬧事兒的老者一時尋不到反駁的話,而是下意識的看向裏正那邊。直到見裏正沒有言語也未有表示,才咬咬牙道:“笑話,什麽兇手,那是鬼怪作案,不然怎會悄無聲息而且一點痕跡都沒有?”

此言一出,倒是驚醒了許多人,一時之間議論再起,眼下又要生了事端。

“雲州城五行惡鬼索命案,就是由本公子身邊的侍女所破。而後鬼村芙蓉白骨案,也是由她所解。所有鬼怪均已伏法。你們以為,小小的何家村之事,能難住她不成?”

自許楚在五行案成名之後,他就早已派人掩藏其行蹤跟來歷。尤其是在決定讓她介入錦州之事以後,他越發注意遮掩許楚的去向。如今,大概市井之間都只知道她已離開靖安王左右,且在芙蓉客棧之後不知所蹤。

待到百姓暫離之後,黃縣令才猶豫著上前問道:“公子,那身帶幽冥鬼火,能審陰司的仵作,當真是你身邊的這位姑娘?”

“自然是,因為出門不便,所以才扮作我的貼身婢女伺候。”蕭清朗聞言點點頭,說道:“我素來對奇案有興趣,所以得了機會,便邀了她同路而行。”

黃縣令上下打量了一番許楚,神情古怪眼神滿是光亮的連連道:“本官明白,明白......”

只是那語氣跟神情,要多曖/昧就有多曖/昧,看的蕭清朗跟許楚臉色俱是一沉。

這個空擋,眾人就有意回屋。就在轉身之際,蕭清朗微微留步行至許楚身邊,小聲道:“黃大山此人,盡可一用。他雖然中庸,又愛投機取巧,可在他治下從未有過巧取豪奪或是不平案件,可見其有幾分能耐,並不是罪大惡極的貪官汙吏。”

許楚聞言,雖然不知他為何會有此叮囑,可卻對他的判斷沒有任何質疑。靖安王蕭清朗,算不上火眼晶晶卻也閱遍了三法司跟內廷所有疑案卷宗,他所見案子,定然比自己兩世所遇都要多。所以,既然他說黃大山可信,那大抵是不會出錯的。

幾人立定,由許楚為首緩緩展開了手上的本地地圖。

這是黃縣令昨夜讓人加急從縣衙取來的,據說是一位堪稱徐霞客的行者所繪畫的。其上山川地質,走向草木皆栩栩如生,絲毫不似一般地圖簡單。

所以,剛一打開,許楚就目露驚詫。這當真堪比立體版本了,那人必有大才。

黃縣令顯然瞧出許楚的心思,趕忙得意道:“這是本縣的寶貝之一,以前不少人都來參膜過,還有許多塞外的人跟京城富豪出重金想要買去。不過本官也不傻,憑著積少成多,那些想要一睹傳奇圖紙的人所出銀錢,給縣衙創造的利潤跟好處多不可數,絕不能目光短淺為著眼前的利益就給丟了。”

他平日裏問案行事也許糊裏糊塗,說話也有些和稀泥的態度,可面對跟銀錢有關的事兒,卻極其精明。

一是他嶽家就是精通生意的買賣人,二則是本縣實在窮困,沒多少謀生門路,所以抓住一個他肯定不會輕易放棄的。

昨兒個,也就是想著討好了京城來的跟花家公子交好的貴人,他才會咬咬牙狠下心讓人取了這地圖過來。要是旁人,就是多出些銀子,他也舍不得把畫紙拿出衙門。

看透黃縣令心思的許楚,瞬間就有些了然跟明白蕭清朗剛剛的話了。果然,他也許不是個好縣官,但卻是個好用的人。

不過那些跟許楚並無關系,眼下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要借著這份難得一見的地圖,查清楚本地山中到底藏有什麽隱秘。竟然只得那些人對一個小小村落下次工夫,甚至大張旗鼓的在村中行威脅之事,全然不將官府放在眼中。

許楚蹙眉思索,與蕭清朗並肩而立,良久之後倆人齊齊伸手指向幾處較為符合她之前驗屍時候判斷的地方。

“如今人手不足以幾處全部查看,但凡被兇手發現行蹤,怕再追捕就難上加難了。”

若是說猶豫,這才是許楚猶豫的關鍵,除非他們能斷定到底是在哪一出。

“除去水源跟苔蘚之外,這一處必然有洞穴。”許楚邊說著,就從工具箱中取出從第二名死者指甲縫中收集起的東西,類似沙礫卻並不全然相同。“這是我自死者身上得來的,只是因著太少一時難以斷定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