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風雪夜歸(五)

許楚所判定的傷痕先後並非隨口而說,而是砸傷之時面容跟胸口多少有些傷口。但是相對於頭頂砸傷形成的血肉收縮,傷口肌膚內卷,面部跟胸部的傷痕並無明顯收縮。而且傷口極小沒有如頭頂的傷痕那般變化,自此可斷定,兇手行兇之後在屍僵出現後還進行了虐屍。

“兇手行兇必然是利用了某種巧妙機關殺人,可見其武力並不一定能敵得過死者。毀屍卻沒有焚燒或是丟入山野,反倒只是將屍首砸成這般難以辨認情況,這與一般刺客行刺有所不同,太不合常理,所以我暫且推斷,人並非因刺殺而死。”

換句話說,此案只是突發情況,並非因著他們一行人身份暴露引起的。

那麽問題就來了,他們來此處不過一夜,人生地不熟,也並沒招惹什麽麻煩。若死者真是六子,那他到底為何而死?

要知道,六子一行常年跟隨蕭清朗在京城行事,縱然只是侍衛,卻也有從四品的官階。這樣的人,也許在京城算不上什麽,可在鄉下那可是敵得過縣太爺的存在。

還有,那匹自馬車上褪下的良駒有去向何處?

“許姑娘是說,此處不是兇手行兇之處?”魏廣啞然疑惑。

“自然不是,想必王爺也有所推測了。”

倆人漠然相視,卻不知是為了不可見的危機,還是為了兇手的狠辣手段。

早在等著侍衛拿工具箱之時,蕭清朗跟許楚早已看過屍首周圍情況。按著屍檢結果來看,重物砸擊之下,落在地上必然會形成痕跡。

然而屍首附近卻毫無類似痕跡,就算泥濘稍有凍結,卻也不至於能扛得住能擊碎頭骨的石頭或是鐵塊重擊。

更何況,剛剛發現屍體時候,死者身上並沒有覆蓋雪痕,說明人是在雨雪停歇之後才被拋到此處。要是真有痕跡,必然會顯眼至極。

思及此處,許楚就往村外路上左右看去,目之所及,並沒有任何拖拽跟腳印痕跡。

她起身看向蕭清朗,說道:“死者面部身軀被砸碎,但四周卻並未見任何痕跡,也不見血跡四濺狀況,可見此處並非兇案現場。另外,我從死者指甲縫隙中尋到了些紅棕色的毛發,極像之前突然受驚馬匹所留,還請王爺幫忙辨別一二。”

雪白的地上,不斷散發著讓人心驚膽寒的陰森氣息。可在那最兇惡的地方,許楚如玉挺立全然沒有懼色,而是皺眉舉了鑷子遞到蕭清朗跟前。

森森冷風之下,四周更顯恐怖,尤其是剖屍之後的場景,讓不少人都嫉妒驚懼鼻涕眼淚橫流。

“是王府禦賜的汗血寶馬所有。”蕭清朗上前一步竟然好不避諱的將那毛發撚在手中,片刻之後點頭道,“因汗血寶馬與旁的良駒不同,所以其毛發極好辨認。”

此時許楚已經檢驗的差不多了,從身形跟細節大體可以推測此人就是六子。

“兇手身在村中,或是行兇後躲進村中伺機逃跑。”她將視線掠過圍觀的那群人中,卻見還有幾個膽大的後生並未露出驚恐神色,便繼續說道,“排除刺殺可能,若六子在此地沒有仇家,那兇手就是帶著挑釁跟警告的心理,將人擊殺之後,還殘忍虐屍。”

“兇手膽大心細,又極為了解村裏人的心理,可見是常見在村中生活之人。而且棄屍於此,多有炫耀情節,可推測此人對殺人並沒有任何負罪感。”

“而且他善於機關,至於旁的,就要先找到兇案現場才能繼續推測。”

因為眼下只有一個案子,所以許楚很難判斷兇手是否是變態連環殺人兇手,繼而也無法推測兇手的行兇軌跡跟偏好。

如此殘忍的虐屍之人,在許楚寥寥幾句話之間就勾勒出了個大概,也讓不少人既驚訝又懷疑。尤其是面色蒼白的裏正,更是沉著臉斥責道:“哪裏來的黃毛丫頭,在人命案子前頭還敢大言不慚。你知不知道,就憑你剖屍我就能讓人把你扭送到衙門裏去吃牢飯!”

許楚還未開口,就見蕭清朗一步擋到了自己身前,冷目掃過,露出幾分強大的威壓只看的裏正打了個哆嗦,遲疑著說道:“你你你要幹什麽......我告訴你們,咱們村子幾代人了,可沒出過一個為非作歹的人。指不定人就是你們殺的,想要嫁禍給村裏的老百姓。”

“別以為你有幾個臭錢就能為所欲為,不過是賤籍的仵作,難不成還要欺壓良善?”裏正說的義正言辭,只是眸光閃爍並不敢直視蕭清朗冷冽的眼神,“你們等著,我已經讓人去縣裏告官了......待到衙門捕快來了,必定讓你們捉拿歸案!”

許楚面無表情的搖搖頭,不再計較裏正愚蠢的話,而是自顧自的蹲下身去縫上剛剛解剖的傷口。

蕭清朗心知自己的身份不宜暴露,尤其是在情況不明之時。不過虧得他手上有花無缺的信物,一會兒見到縣裏官差倒也好應付。他略作思索,念起此處村落隸屬於青煙縣城,只是便是縣城都是極為荒涼偏僻的,所以那縣官也不曾見過他,倒是不擔心鬧到衙門人來暴露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