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疏影橫斜(四)

案件算是破了,冬梅也就是芙蓉認罪,就等第二日過堂公審,隨後由靖安王監督衙門落案。

定案之後,許楚有些心不在焉的應付了幾位大人,隨後有些試論落魄的往驗屍房走去。她總覺得,這個案子結的太過順利,順利到讓她生出一種不安。

而這種不安,是她從未有過的,哪怕面對如何兇殘的兇手時候,都沒有出現過如此情緒。

蕭清朗蹙眉看著許楚神思不屬,也並不催促跟詢問,只瞥了一眼蕭明珠,說道:“明日花無病就要回京了,若是我猜得不錯,這會兒他怕是已經在外頭等著了,你還不去梳妝準備一下?”

所謂女為悅己者容,身為尊貴的郡主,情竇初開,自然也不能免俗。左右許姐姐一直都會在,趕明兒問清楚自個的疑惑,也不遲。所以她只跟蕭清朗行了禮,然後一溜煙就跑走了。

許楚蹙著眉頭,看了一眼蕭清朗,“王爺,我還要再去一趟驗屍房。”

既然一時想不出哪裏出了差錯,那幹脆就從最初的屍檢上重新推案。若是真有錯處,定然不會無跡可尋。

燭影搖曳,整個驗屍房此時詭異的安靜,除了呆呆靠坐在一旁的許楚,沒有一絲活人氣息。

明滅交錯的燈火之下,許楚拿出自己貼身手劄,細細描畫著從案發以來的所有細節跟線索。

順子,冬梅,鶴頂紅,李伯......最後,她在手劄上寫下蕊娘二字。

可無論怎麽想,她都還是想不通。

要是不是冬梅,那蕊娘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她剛開始並未接觸順子,也沒有任何作案時間。就算是後來自己給她行了方便,卻也沒見她下手。

隱約之間,許楚就好像想到了關鍵。且不說蕊娘的機會,就說冬梅,若真是她,那第一次順子服毒自盡時候,她是從哪裏得到的鶴頂紅?

枯樹粼粼,雅致幽深的庭院小路,疏影橫斜。卻不知何時,沾染了點點濕意。月影無蹤,卻而代之的是一陣漸大的秋雨。

許楚只覺得自己現在是千頭萬緒,可偏生忽略了最重要的那一條......

突然一陣冷風吹入,她不僅打了個哆嗦裹了裹衣裳,繼而擡眼瞧過去。卻見秋露濃重之中,一抹銀色衣裾染著水漬出現,接著就是黑色皂底皮靴。

她的視線往上,就見那格外挺拔的身影,還有自成風流的面容。

他手中宮燈光芒搖曳,其上閑雲野鶴的大家書畫若隱若現,朦朧的光線籠罩,使得他的面容也幽深難以分辨。

許楚就那麽做靠著呆呆看著他,心緒恍惚,卻不知是為了突然出現的他還是為了案子。直到蕭清朗再次關上驗屍房的門,阻斷了外面的風雨跟寒意,她才微微回神。

蕭清朗抖了抖大氅上的雨水,將手中的宮燈放在一側,而後在幽幽燈光之中逶迤而行走到許楚身邊。

“可想到了什麽?”

許楚神情頹然,吐出一口濁氣搖搖頭,“腦子裏一片漿糊。”

蕭清朗從胳膊上拽下一件較小的白狐大氅給她披上,不等她開口,就蹙眉道:“既然一時想不明白,就先別想了,此案延後審理也不是不可。”

他修長的手指利落幹脆的將大氅給許楚綁好,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又說:“從下午到現在,你滴水未進,不如先休息也好好梳理一下案子。”

許楚點點頭,被他一提,她到真覺得肚子餓了。左右還有時間,所以她深深吸一口氣就起身欲要動作。

卻不想,因著一個姿勢太久,雙腳一用力,竟然一個踉蹌就痛的往地上跌跪而去。

來不及反應,甚至都沒有任何準備。不過預想而來的酸爽痛楚並沒有出現,她反倒是感到腰間一緊,接著就有一股力道將她自下而上撈起。

天旋地轉之後,她在睜眼,就看到蕭清朗擔憂的神情近在咫尺。

“可有大礙?”蕭清朗嗓音略帶急切,雖然表情沒有太多變化,可眉宇之間卻微微隆起。

她雙手抵著溫熱的胸膛,甚至透過錦袍都能感受到他心臟的跳動,有力而沉穩。偏生,那處緊致肌肉,充滿了勃發的力道。讓她的腦子裏出現了一瞬空白跟茫然,心頭更是悸動不已。

直到蕭清朗開口,她才猛然回過神來,臉色驟然紅成一片,,抿著嘴移開眼眸低垂著視線說道:“我沒事,大概是蹲坐久了,腿腳發麻了。”

蕭清朗見她臉色蒼白,昏暗燈光下越發憔悴,不由輕嘆一聲。最初那個意氣風發,嬌媚動人,便是不施粉黛都算得上精致俊俏的女子,此刻好似被無盡的憂愁困擾。讓他瞧的既心軟又心疼。

聽了許楚開口,他不僅未松手,甚至極其自然的蹲下身去幫著許楚按壓腿部穴位。

他的動作極其仔細小心,卻不帶一絲褻瀆跟施舍,就好似理所應當如此。不過是簡單的揉按,卻讓許楚格外難為情,但卻使得她心中竟然生出一絲陌生情緒,似是竊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