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白骨案(六)驗骨

她說的極快,但言語卻依舊讓人汗顏尷尬,好端端的女子開口閉口便是男歡女愛,下體堅挺,怎麽想怎麽不對勁。可偏生許楚說的一本正經,絲毫沒有褻瀆跟情色之態,更沒有造作嬌柔神情,所以就算旁人有些窘態,也不會真的生出歪念來。更何況,身邊一堆骸骨,能有什麽旖旎遐想?

接下來還有六具骸骨,然而許是時間久遠一些,多已看不清本來面目。甚至有的,早已化為枯骨。

屍骨多是被強行塞進空酒甕的,所有都有些蜷曲不自然。許楚掃了幾眼,發現除去還有兩具是正在腐爛而未脆化的,余下四具,皆已經堆成一堆骨頭只留空洞洞的頭骨彰顯那是人骨了。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許楚會直接勘驗時候,卻見她小心的將被泥封封著酒甕蓋子翻開。一而再再而三的確認之後,她才行至下一個甕蓋之前。許久,好似確認了什麽,她才滿意的起身看向那六個酒甕。

“甕蓋內沒有抓撓痕跡,沒有殘留血痕,酒甕中能看清形體的屍體也唯有掙紮跡象。可以確認人並非被活埋的。”

“哎,不是活埋?”魏廣瞧了瞧那排蓋子,雖然不懂許楚說那些是什麽意思,可就這樣斷定不是活埋,是否太草率了些?

卻見許楚眉頭舒展,反問道:“魏大哥,若是你被人埋於地下甕中,缺氧而無法呼吸時候,第一自救的反應會幹什麽?”

“自然是敲擊甕蓋,若是沒人,就想辦法砸開甕脫身。”魏廣皺了皺眉頭,總覺得好似有哪裏不對,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說道,“我肯定不會讓人活埋到地下的。”

見他一臉菜色,比之前惜字如金的模樣親近好多,許楚才勾嘴說道:“敲擊甕蓋是所有人的第一反應,接著在無路可逃無法自救情況下,人會本能的抓撓困著自己的容器。這甕蓋是木頭的,滿是木刺,要是真狠下勁兒去抓,怕是雙手都要血淋林的了......”

而血滲進木材中,必然會留下印記,而非如今這般平整幹凈。

解釋過後,許楚就再次將目光投向了那些酒甕。

由於那兩具腐敗的屍體一時間無法檢驗,所以她直接閃了過去。而余下的白骨,她也不敢讓人搭手,只得親自踮腳探身小心從酒甕中將白骨一根根取出。

許是死者直接被塞入酒甕的緣故,雖然骨質有折損,但卻極為完整。大大小小二百多塊骨頭,到了許楚手上,就好似無需考量思索一般,就被極快的擺列在了地上早已鋪好的白布之上。她的動作迅速,從骨頭拿到手上到擺起來,絲毫沒有任何遲疑跟停頓。

冷清蕭條滿是瘡痍的客棧殘垣之中,只見帶著口罩的少女神情專注認真的拼骨。素手翻飛間,讓人眼花繚亂的動作,讓她額頭微微滲出一層薄汗。

蕭清朗眸光幽深的望著似是忘我的少女,只覺得她當真越發的能讓人升起探究的念頭。他從不知道,一個仵作竟能這般詳實的了解屍體,哪怕只是外行人根本看不出的碎骨。

將近一個時辰,日頭都轉到頭上了,秋日的寒涼被驅散了不少,此時許楚才堪堪將四具化為白骨的屍體拼接成完整的人架子。

“勞煩王爺讓人幫我記錄......”許楚的話音剛落,就見蕭清朗已經自發從侍衛手中取了紙筆。他神情太過正常,正常到許楚都覺得讓堂堂王爺寫驗屍單,也非是什麽匪夷所思之事。

屍體表面幾乎沒有什麽損傷,既無中毒跡象,也無重傷骨折跡象。她將目光投向第一具人骨架子的頭骨跟盆骨處,說道:“記,死者顱骨粗大,骨面粗糙,前額骨傾斜度較大,且眉間、眉弓突出顯著。眶上緣較鈍較厚;鼻骨寬大,梨狀孔高;顳骨乳突顯著,後緣較長,圍徑較大,顱底大而粗糙。且骨盆外形狹小而高,骨盆上口呈心臟形,前後狹窄,盆腔既狹且深,呈漏鬥狀,是為男性。劍突骨有堅硬趨勢,胸骨完全硬化,結合腿骨依舊骨化情況,再加上牙齒磨損跟壓根鈣化程度來看,死者年紀大概為三十至三十五歲之間。”

“死者恒牙磨損較輕,相比於身體骨化情況來推測,此人生活考究,當是出身較好,家庭富庶寬裕。”

“以骨相推測,此人身材高大,偏向於北方相貌。”

“按脆化程度,死亡時間超過十年。”

許楚說道斬釘截鐵,極為確切,倒是讓一眾本還心頭發冷的人都齊刷刷瞪大了眼打量起那具森然骨架來。怎麽瞧,那都是幾具沒有聲息,看起來一點差別都沒有的人骨,怎得就能瞧出這麽多門道來?

不過許楚對自己一連串的話造成的疑惑並不以為然,眼下她已經行至第二具人骨架前查驗起來。

“死者,男,年紀約為四十至四十五之間。頭骨有腫塊,但無裂紋,沒有被擊打過痕跡,推測為幼年塑性期時碰撞所留。”許楚邊說,邊取了幾顆已經脫落的牙齒打量起來,接著道,“有蛀牙,恒牙磨損程度嚴重,推測為青年時生活落魄,中年發跡......死亡時間約為五年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