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許楚的身世可查清楚了?”

“回王爺,已經查清楚了,並無不妥的地方。許家幾代為仵作,家世清白。只是許楚的母親早逝,並未留下太多痕跡。許楚是自小跟在許仵作身邊長大,幼年就混跡於停屍房跟義莊,所以也習得一身驗屍本領。”

靖安王點點頭,微微擰眉若有所思,片刻之後開口道:“去將許仵作這些年參查過的案子都找來。”

“是。”

隨著魏廣的退下,屋內有意一片靜默,而靖安王依舊神色平靜的查看著手上的卷宗。那卷宗之上,赫然加印著絕密二字。而其中有一畫像,卻與許楚有三五分相似,若是匆忙瞧著怕是會恍惚認成一人。

許楚......他心中反復呢喃琢磨,最後卻搖搖頭暗嘆自己越發不謹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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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楚再來拜訪的時候,錢老爺壓根沒給一點好臉色。不過礙於靖安王默許了她查案,也在廳堂敷衍了幾句,最後言說有事只留下兒子應付罷了。

“不知許姑娘今日前來所為何事?”錢少爺眼下一片烏黑,顯而易見的是強打著精神來見人。

“我此番來還是想再見見英兒。”許楚也不寒暄客套,直截了當的開口說道,“若是方便,還請錢少爺喚了長隨阿生前來。”

錢少爺一愣,有些遲疑道:“難道英兒跟阿生同雅娘的死有關?”

“有無關系暫時還不清楚,只是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問問他們。”許楚細細想著措辭,余光留意著錢少爺的表情,見他面上緊張雙手微微蜷曲發抖,才繼續說道,“聽聞下人說,少夫人曾有心給英兒跟阿生婚配,想來二人對少夫人該是有所感激的。”

待到許楚的話音落下,錢少爺面上的神情才稍稍自然起來。

“英兒如今還在府上,只是阿生卻因出城探親還未回府。”錢少爺滿是歉意的引了人進廳堂,又派人召英兒前來。

之前英兒因著傷痕,所以只能在眉眼之間看出與錢少夫人的幾分相似,可如今她面上紅腫稍退,在不言語時候可就又多了幾分神似。

不過許楚這次來可不是為著確認她的出身,而是拿出一張藥方問道:“英兒,這可是你去藥鋪抓的藥?其中有一味零陵香,可是避孕所用。”

“奴婢......奴婢......”英兒淚盈於睫,滿臉呆滯的看了一眼許楚,不過很快她似是想到了什麽,趕忙補救道,“是奴婢去抓的藥,少夫人有心給奴婢婚配,可奴婢並不想太早要孩子,所以才買了零陵香。”

見她認下,許楚才意味不明的冷笑道:“你果真是個好丫鬟。”

“許姑娘,這......”錢少爺皺著眉頭,似是一頭霧水百般不解的模樣。

“錢少爺可知少夫人與英兒關系素來如何?”

“英兒自幼伴隨雅娘,還真有那麽幾分情分。只是這兩年,二人時常發生些不愉快,雅娘每每生氣都會責罰了英兒。尤其是自雅娘頭一次有身孕之時,脾氣更是古怪,對英兒也頗為苛刻。”錢少爺神色悲愴,搖頭道,“大夫說孕婦多會煩躁脾氣見長,所以我也從未多想,只勸說英兒要體諒了雅娘。”

“那繼夫人與少夫人跟英兒的關系又如何?”許楚擡眼望向錢少爺。

卻見錢少爺稍有踟躕,錯開許楚的目光溫言道:“我知道府中有我與繼母的流言蜚語,但實際上繼母於我並無私情。繼母與雅娘關系甚好,也時常開解英兒,她並沒有當家夫人的架子,待人很和善的。”

許楚點頭,見錢少爺言語溫和,但卻並無旖旎跟心虛,心道怕是倆人還真沒什麽事兒。之前她曾問過,在少夫人出事那日,繼夫人正同縣太爺家的女眷賞菊,期間寸步未離,沒有任何行兇時間。

見過錢少爺跟英兒,許楚又去拜訪了一趟繼夫人。也是這個時候,她才知道英兒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世,甚至多次同繼夫人訴說世道不公。只可惜,無論她心中如何不滿,只要張家老爺一日不認她,她就一日都是個下人。

如此看來,英兒的嫌疑倒是又上升了。英兒心有埋怨,偏生又抓了零陵香這味墮胎的藥。而醫館之中,給英兒取藥當日的夥計,偏生又突然告假一去不歸。這事兒,倒是越發有意思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許楚也不再多留,這錢府當真比她想象的水深的多。而一直溫文爾雅言語談吐做的滴水不漏的錢少爺,也未必有他表現的那般深情跟幹凈。

至於錢老爺跟繼夫人......許楚眼眸一暗,隨即吐出一口濁氣,那才是真正的麻煩人。

回到落腳的驛站時候,窗外早已是漆黑一片,許楚百無聊賴的撥弄著自錢家撿回來的珠子。錢家當真是打骨子裏就腐爛了,好端端的人家,非要做主非主,奴非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