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西北,奔掣長虹過三軍

大宋與西夏之間有一座峽谷,名喚沒煙峽,乃天都山的屏障,也是兩國之間的緊要通道,形勝之地。

如果西夏奪取這座峽谷,則日後出兵犯宋,進退自如,反之,大宋奪下這座峽谷,也對遏制西夏大有益處。

這座峽谷呈現東西走向,全長三十裏有余。

兩邊山巒重重,地形最窄的地方,也有兩裏多的間隔,寬的地方則足有六七裏。

大宋和西夏在這裏築起城寨,各自駐紮有數萬大軍,相隔十裏,鷹視虎峙。

每三五日之間,必定有一方擂鼓鳴炮,騎兵奔走,步兵蜂擁而行。

然而,除了幾個月前西夏皇帝禦駕親征的時候,這裏的氣氛著實緊張決戰了幾天,之後的對戰情況總是雷聲大雨點小。

兩邊交鋒,甚至大多只派出軍將在陣前廝殺,往往幾日下來,各自還不到上百傷亡。

只因兩國軍營之中的宿將,心中都清楚,現在還遠沒有到決勝的時候,不是傾巢而出,血戰生死的好時機。

須知西夏在西,遼國在北,兩國毗鄰,更早已立下盟約,自從遼國天門陣立下之後,連奪宋國六城,氣焰囂張已極。

宋軍即使付出極大代價,暫奪下這沒煙峽,只要遼國優勢還在,分兵來援,那宋軍將士之前為了攻城拔寨而付出的傷亡,也就全成了虛擲。

西夏那邊也打著近似的主意,要等宋遼戰場的局勢,徹底定下,趁對方士氣沮喪之際,再大舉出兵攻伐。

不過今日西夏城寨中的氣氛,卻有些異樣。

西夏皇帝李慶羅在接到一個消息之後,只帶了三十名護衛,就匆匆策馬趕往西夏大軍大後方的一處營寨。

鳳目流波,慵懶無依的李秋水,正側躺在一張雲床之上,周邊有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幾名侍女靜立。

她一手撐腮,把一張道家門人修行靜坐的矮榻,躺出了一種貴妃香華,床上鋪著數層雪狐皮毛,另一只手搭在小腹間,指尖輕輕敲打,摩挲腹部的衣料。

有個看起來年紀最長的侍女站在她床前,正在捧著幾張紙輕聲誦讀。

李慶羅來到營寨之中,大步流星的踏入此間,跟在他身後的侍衛翻身下馬,全部留在廳外,分往兩邊散開,眼觀鼻鼻觀心,噤若寒蟬,護衛左右。

“母妃!”

這西夏皇帝單膝跪地,戴著護甲的膝蓋碰在廳內的木質地板之上,跪的非常實在,恭敬的簡直不像是一個皇帝,一派純孝的姿態。

不過躺在雲床上的那個女人,青春不老,這個西夏皇帝,卻胡須發灰,眼角額頭,都有明顯的皺紋,看起來反而要比他母妃還老了一輩。

李秋水垂在腰間的左手輕揚了一下。

李慶羅就會意起身上前,關切的問候道:“不知道母妃是什麽時候出關,想必神功又有精進。”

“無相神功練到我這一步,已經沒有太多進步的余地,這一回閉關也不過是保養容顏,保持不退步罷了。”

李秋水半睜著眼睛看了李慶羅一眼,道,“我兩個時辰之前出關,就聽說你禦駕親征,在前線已經待了有一段時間了,可惜也沒什麽捷報傳回,於是趕來看看。”

“不過。”

她指尖翹起,指了一下那個之前在給她誦讀的侍女,“我也沒想到閉關這段時間裏,居然發生了這麽多事。”

“任道安那醜道士的天門陣,連下六城,好不威風,丁春秋也依了遼國的請托,變本加厲,翻雲覆雨。”

李秋水的表現異常的放松,說起這些消息的時候,聲聲字字,悠長平緩。

其實她在西夏皇宮,絕大多數時候,也都是這樣親和的姿態,只是隨著眉梢一揚,目光斜視,盯上李慶羅面門的時候,她最後一段話說出來,就帶了異樣的懾人魄力。

“只是這所有的消息加起來,都不如另一件事更叫我掛心。我的嫣然,我那最乖巧惹人愛的孩兒,失蹤了?”

西夏皇帝額頭滲出些微冷汗。

就算已經做了二十幾年的皇帝,李慶羅在她這般看來時,還不免會感到緊張。

說來可笑,先帝對這個女人萬分癡迷,可是幾年時間的相處,根本連她的一點來歷都不了解,就稀裏糊塗的病入膏肓,選了當時年少無知的李慶羅,繼位稱帝。

西夏的重臣對當年的隱情心照不宣,沒有一個敢橫加議論,就這麽使整個西夏朝廷,從上到下的對這個女人,保有一種諱莫如深的敬畏。

李慶羅年少的時候還不太懂得這種畏懼,但隨著年紀漸長,執掌政事,把握的權力多了,接觸的事情多了,越跟那些文臣武將交流,卻越是被熏陶。

沾染了這種面對李秋水的時候,不敢抗拒的心思。

因為在那些交流之中,他明白過來,西夏皇帝的威嚴,是被所有的官員,一個個的階級擡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