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百家道言,各見驚塵處

“什麽人?”

惋嘆的語調引的眾人側目,而亭中動作最大的,自是那羅網六劍奴。

他們六個原本侍立在趙高後方,只在眨眼之間,就閃身分散於扶蘇、趙高身側。

稀疏的站位不會影響扶蘇與趙高二人的視野,但是六個人的劍勢隱隱連成一氣,卻將扶蘇他們兩個,徹底與其他人分割開來,形成疏而不漏的保護。

因為六劍奴的身位變動,自然也激起了儒家一方部分人警戒的意味,使得眾人心思紛動,不能專一。

所以最先發現來者身在何處的,還是亭外長橋上的張良與勝七。

他們看向亭子右前方,隔著數十步寬闊水面的那堵高墻,墻上站著一個身著青布長袍,頭上木簪斜挽,肩後背負長劍,手拿一個酒葫蘆的年輕道人。

那道人,好像半點也沒有察覺到亭子裏面隱然欲發的兇險劍意,站姿懶散的給人一種像是隨時都會坐下、躺倒的感覺。

勝七半轉過身子,目光斜視著墻頭上的道人,巨劍已經完全脫出了背後鎖鏈的束縛,身上暗紅色的霸道劍氣如煙霧絲縷漫出,即將發出雷霆一擊。

張良溫潤而清亮的嗓音響起,在勝七即將出劍的關口,搶先說道:“閣下不請自來,不循正門而入,又不曾報上名號,本就有失禮儀,還出言擾亂論劍,不知是對小聖賢莊不滿,還是刻意驚擾公子?”

“有什麽差別嗎?”

道人捏著酒葫蘆,大搖其頭,“一邊是儒家傳人,三傑之稱,一邊是秦皇長子,帝國高官,貧道本來以為你們兩邊相見,必有高論,滿心歡喜,特來旁聽。誰知道聽了一番誇誇其談,滿口道字,實則心機較量,不堪入目。”

“這樣的論道,豈能不讓人嘆息出聲?”

他說出這番話來,小聖賢莊其他門人弟子,心中都已憤憤不已,若不是要恪守禮儀,不在長輩面前失言,恐怕已經要開口痛罵。

然而張良脾氣甚佳,依舊不溫不火地說道:“道長說笑了,今日三局論道,本是盛事,小聖賢莊,多費思量,慎重以待,正顯出對公子尊敬之意,這番心思,絕非不善心機。”

“況且,此時第一場論道,都尚未開始,道長對這場論道的評價,卻又是從何而來?無根無據,才反惹人笑。”

“三當家綿裏藏針,智慧機變之處,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道人不以為意,贊了張良兩句,然後身子一斜,就真坐了下去。

這面高墻厚達尺許,道人坐在上面,也不覺得有哪裏逼仄,一腿平伸,一腿屈起,輕笑著說道,“你們若是只論智,論策,那勾心鬥角的地方再多上十倍,也與貧道無關。可惜說到了一個道字……”

他嘆了口氣,“自古論道必以誠,非誠,不足以稱道。你們這樣的謀略互算,又何必非要糟蹋這個道字呢?”

張良眸光微動,正要再說,身邊突的響起一聲低喝。

“啰裏啰嗦,廢話太多。什麽論道論智,今天論的是劍,那道士,你既然有這麽多不滿,那你先來接我這一劍!”

勝七縱身而起,他身體健碩如熊,動身的時候,迅猛之處,尤甚於虎豹,雙腳大力一踏,橋身微微顫動的時候,人身就已經帶動巨劍猛撲而去。

矯健的身姿越過欄杆的時候,竄升到距離水面足有十余米的高處,似乎他這一撲就要超過開闊的水面,直達湖泊邊緣的墻頭。

亭子裏幾個年紀小一點的儒家弟子見到這一幕,情不自禁的發出低呼。

高墻聳立,本來是極其厚重的屏障,然而在勝七這一撲之下,竟被對比得顯出些單薄,使人擔心他這一撞,會不會不止把人撞飛,也把整面墻壁摧毀。

墻頭上,方雲漢直面這樣的一擊,卻只是把手裏的酒葫蘆擡起來一些,對著勝七,吹了口氣。

氣流飛快的拂過葫蘆口,帶動了如同洞簫吹響般的聲音。

銳音之中,身在半空的勝七,驚覺一股強風迎面而來。

他這宛如熊羆飛度的一撲,遇到了這股風之後,竟然被吹的在半空中一顫,向後倒飛。

強風卷去,湖面上水光粼粼,波瀾不休。

亭子四周的竹簾也嘩嘩響動。

趙高、伏念的人的目光霎時間沉肅了許多,凝望墻上的人。

這些人大多以為,這第一次交鋒,勝七已經吃定了這個虧。

叫他們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勝七的身體向著橋面墜落時,仍然擰身發勁,居然毫不猶豫的奮力將手中巨闕擲出。

這個百戰不死的黑劍士,真遇到足夠強大的敵人時,反而會爆發出比平時更敏銳的判斷能力與熾誠戰意。

嗚!!!!!

巨闕劍裹在暗紅色的劍氣之中,轟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