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夢裏不知身是客(第2/3頁)

叫賣的聲音,遊人的商談,只在他衣角上縈繞過去,沒有半絲沾染上身,種種食物的香氣,脂粉的味道,像從鼻尖浮掠而過,終究是雜陳無章,不值得停步。

等他醒覺身邊的人群又開始稀疏,喧囂的聲音,又已經遠去,回頭思量一番,才發現自己只用兩刻鐘左右,就穿過了這皇都最繁華的一片區域。

細細品味,現在的心情也算不上是失望低落,只是比之前更來的平淡。

方雲漢在這繁華之地的邊角處多站了一會兒,信步而行,不再刻意追求熱鬧新奇的地方,漸漸的,倒是從這大街民巷之間感受出了幾分別樣的韻味。

這裏的街道著實寬闊,青石鋪就,也不知道當初用了多少人力財富,縱然略遜於從南城門直入的那條主幹道,卻也有大約五十步寬。

那些民巷之間,高墻聳然,地上鋪的磚規格小了一些,卻仍稱不上是小巷,因為這些巷子,實際上都可容納十余人並肩行於其中。

脂粉與食物的香氣已漸不可聞,多了些青苔與草木的味道。

方雲漢悠然的走在這些巷子裏,偶爾仰頭高望,也有炊煙裊裊,冬日裏,沒有花葉點綴的枯枝從墻上越過,掛著一點日近黃昏時逐漸凝出的水汽白霜。

各家各派的武學典籍之中,常有記載,哪一門的武林前輩,會在觀賞美景的時候,有感而發,創出一套心領神會的妙象招法。

那些醉心武學的高人,看一朵花都能從中悟出一套劍陣來。

方雲漢此時若刻意為之,只看那墻上一根枯枝凝霜的痕跡,便能粗略想到掌法,劍法,杖法各一。

但他站在那裏靜了靜,又覺得無論是把什麽招式刻意附會上去,都太落了下乘,不夠自由。

所以他就只是賞景。

衣袍淺色的少年人清靜的立著,等看到那枝頭上的濕痕徹底凝成了霜,暮色蕭蕭,一輪不太明亮的月亮已經掛上了天穹,才再次移步。

其實一切從自然景致之中感受到的武學神韻,都是用自己的心意強加上去的,沒有這一份主觀,那花就還是花,山水仍是山水,枯枝也只是枯枝。

內功的運行也是這樣,什麽風雷激蕩,瀑布飛泄,金玉生煙直入重樓,陰雲紫霞形神通透,終究還是自己的意識,為這些單純的力量賦予的意象。

方雲漢一片遐思,在腦海中信馬由韁,緩步而去的過程裏,已經捉到了一點靈光。

到目前為止,他曾經精心修煉過的每一門內功,都具備極強烈的精神特色。這些內功中的意蘊,往往不能是只靠外物強加的,是需要在內力的量足夠之後,也有自己的感悟,才算真正功成。

一以貫之的人生闖蕩之意,嫁衣神功的豪氣堅韌,天刀的澄澈不敗等等,雖然每一種都不是方雲漢的全部,但總都是他自身具備的某種傾向。

他想要強行統合這些內功的時候,其實,已經是想要用自己的一面想法,把其他的性格傾向全部壓過。

自己與自己抗爭,怎麽贏得了自己,所以無論怎麽心急,那些功法總有部分根基殘余,消之不損,磨之不損。

“所謂欲速則不達,這種淺顯的道理,我居然也沒有想透。”

方雲漢屈指敲了敲自己額頭,搖頭輕笑著,步子更輕了些,“自然而然就是啦,我本來也不是能為武功放棄一切的孤絕癡人。”

似有若無的和煦氣息,在他走動的時候散開,巷子轉入大街時,角落裏的一點霜痕,亦微不可察的,淺了一些。

一以貫之等諸多內功最本真的那一份根基,終於開始消融,匯入他現在的心法中,這個過程非常緩慢,粗略估計,恐怕要幾百個晝夜,但是方雲漢也沒有強行使之加速的意思。

他現在心底深處本不必急,所以也急不來,若等他真正需要急的時候,那些不化根基,可能就像雪山流水入寒江,恍惚一夕間就化盡了。

月色漸深,方雲漢走過的地方,許多人家已經熄了燈。

皇都東南西南,兩處號稱不夜天,實則宮中多處也是長明。

豐晉倉今天不但得了萬民理氣法,還得了數百本高深武學秘籍,足以刊印推及到軍中及各地府衙,在他看來,簡直是天上掉下來一件大好事。

常人遇到這樣的樂事,大概要激動得徹夜未眠,而對於豐晉倉來說,他為了慶祝這件值得歡喜的事情,卻是決定早些休息。

當了皇帝之後,豐晉倉總是睡得很晚,可是一旦遇上了特別煩心或者特別高興的事情,他便一定要自己睡的充足。

睡夠了,腦子才能冷靜、清晰,才不會失了方寸。

寢宮之中,齊皇今夜與皇後同眠。

人一睡覺就會做夢,大多夢境紛雜,夢裏所見的景象毫無邏輯,連自己醒過來都未必能夠清晰的說出夢見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