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逆經新經,非你殺我

寬如手掌的不應寶刀拍下,遮蓋了一片長條狀的區域,也不知那一支朱紅色的小箭到底觸在了刀身哪裏,到底有沒有相觸,有沒有擋住。

但一刀拍出之後,方雲漢的身子驟然騰飛向後。

他像是腋下、腰間、腳底,每一處都受到了一股力量托舉,就像是置身水中時,感受到的水的浮力,又要比那股力量更無孔不入,更剛猛迅速。

這股力量使他整個人猛的超出了無頂木樓的範圍,在空中飛退了約有十米左右,落在了比第三層木樓略矮的屋頂上。

方雲漢在西,元十三限在東。

一輪圓圓的紅日放射柔光於天際,元十三限迎著陽光去看方雲漢,眼睛略微眯了一點,眼角更顯得狹長。

一箭發出一刀應,持刀者寬袖外袍,整潔如新。

那一朱紅色小箭,沒有出現在方雲漢身上任何一處,也沒有變成碎片落地,好似就這麽無聲消失。

“這你也擋住了,呵,呵呵。”

元十三限看了個分明後,聲如豺狼,喑啞道,“好哇!諸葛的運氣真是一如既往的好,什麽人才一走出來,就全都站到他那邊去了。”

“你弄錯了。”

屋頂上,方雲漢冰白如玉的手指回暖,手背上細密的冷汗凝成一滴汗珠滑落,握刀的手掌漸漸又透出紅潤的氣色,浩聲道,“不是我站到他那邊去了,而是他剛好站在與我相同的立場。”

“嘿,志同道合,不過是有共同利益的偽飾之詞!”

元十三限氣勢洶湧的向西走了幾步。

整座木樓在剛才的戰鬥之中幸運留存,卻因為他這幾步而整體顫動,吱吱嘎嘎的,好像下一刻就會徹底散架。

“所謂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也只是給赤裸裸的成王敗寇披上了一層冠冕堂皇的外衣。”

元十三限踩在木樓的邊緣,這一座宮廷大匠監造的木樓,此時好像薄弱的根本承載不住他的重量,隨時都會順著他所在的那一側傾倒,他前腳有一大半直接踩空,兀自如嚎如斥,“你說,今朝如果太傅之位是在我手中,而那諸葛失意潦倒,那你還會投靠他嗎?”

“但這世上沒有如果。”方雲漢腳下的這片屋頂面積不小,他人在其上,宛如踏在寬闊平地中,平靜的甚至有些漫不經心的感覺,視線垂在自己的刀上,似還在回味剛才那一箭一刀的反饋,只道,“況且我交朋友,從來也不看身份,只看立場。”

“諸葛的立場很明顯,而你的立場在哪裏?”

“你為蔡京調教門徒,可是他也未曾在皇帝面前大力舉薦過你。你曾一力練兵,訓出精銳,試圖統領大軍討伐金國,可是那些精兵都聽從童貫的調遣,用來鎮壓大宋境內如連雲寨般的義士。其實放眼天下,有一個真正跟你站在同一立場,與你的利益一致的人嗎?”

方雲漢言辭如刀,仰頭看去,“你這後半生,其實根本沒有自己的立場,只不過是在一直跟諸葛作對罷了,你以他為目標,又怎麽能夠超越的了他?你眼裏只有一個諸葛,又怎麽能看得到比他更大的事業?”

他手裏深灰色長刀一翻,剛才迎擊朱紅色小箭的那一面翻轉向上,可見其上一道劃痕,道,“你的武功也跟你的人一樣,早就已經誤入歧途,還不肯迷途知返。”

“這樣的傷心小箭,固然也算不錯,卻比我期待的差了太多。”

方雲漢語氣之中已帶了幾分意興索然,宛如一個正期待著品嘗山海異獸的人,看到了一盤還局限於俗世之間的食物。

他語氣淡淡蕭索,另一邊卻是炸起狂聲戾音。

無頂木樓上,烈音顫顫,“你說我是歧途,你當歧途就不如正道?!”

“破釜沉舟,死路也能是王途,勇向絕壁,縱身一躍是捷徑。你眼裏的道,是俗人的路,我又豈是常人?!”

元十三限面上厲色森森,一個個字眼說的十萬火急。

他實際上是惱羞成怒,氣急敗壞。因為,至少在武功這一項上,他給方雲漢說中了。

當年他一心苦練傷心箭訣,但是僅憑忍辱神功來催動,這門箭訣始終不能大成。

那個時候,他的妻子視諸葛正我為殺父仇人,把報仇的希望都寄托在元十三限身上,見元十三限神功難成,便不惜舍身,向一個道號“三鞭”的淫邪道人求取了《山字經》。

這《山字經》就像是冥冥之中的鬼神專門為了傷心箭訣創造出來的心法,元十三限一得這經文,立刻癡練,卻漸漸發現這經文中許多字句似乎順序奇詭,甚至脫頁、少章、缺圖,但他那時候已經騎虎難下,性情逆反,難以自抑,當即出關,先一箭殺了自己愛妻,借這一份痛徹心扉,把殘缺搗亂的經文生生揉入了傷心箭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