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兵法從來兩個字

“十天之內,我就要讓六分半堂大敗大衰,在京城之中無法立足。”

方雲漢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七輛馬車已經來到了天泉山下。

他還是坐在第一輛馬車裏面,方臉方肩方眼眶的趙鐵冷,侍立在馬車一側,這第一輛馬車的車簾已經被掀了起來,裏面的人可以毫無阻礙的觀察外面的東西。

這天泉山從山腳到山頂,本來有寬大整齊的白色台階,除了冬季落雪的時候,其他節氣裏,京城許許多多的人一擡頭朝這個方向看過來,總能看到郁郁蔥蔥的山間有一束玉白色,豎著貫通了整個山峰,令人心胸一暢,似乎也感受到一種獨特的莊嚴、志氣。

只不過,現在這長長的白色石階上,處處染著一些血紅色的斑塊。

傷員已經擡走,加緊救治,屍體也已經被收到金風細雨樓中,妥善安置,不過那些血跡還沒有來得及清掃,還有一些橫七豎八落在石階上的箭支、斷刀、破布。

蘇夢枕聽到方雲漢這句話的時候,正在看著夕陽。

他身影瘦削,背上的傷已經處理過,身邊遠遠近近,至少有數十個金風細雨樓弟子拱衛,仍然顯得長影伶仃,臉色陰沉寒冷,夕陽的光芒也照不亮他的臉,照不暖他的眼睛,不知道是在哀怒,還是在反思。

“你是說,你一個人就要做成這件事情?”蘇夢枕轉頭看著安坐在馬車之中的方雲漢,道,“不要去做這種嘗試。”

方雲漢不以為忤,平靜問道:“你覺得我做不到?”

“不是你做不到,是……咳!”蘇夢枕話說到一半,發出了一陣咳嗽,咳的臉上青筋都凸起,眼中布滿血絲,身子也弓了一會兒。

他咳嗽的時候,旁邊一點雜音也沒有,沒有人急著問話,沒有人搶著為他回答,也沒有人去做多余而蒼白的關心。

一切安靜的等他咳完之後,才道:“我見過了你的刀,卓然高深,少有人可以匹敵,但是六分半堂總堂之中,至少還有三四個人可以暫且抵住,而除了這些高手之外,他們總堂裏最近召集的、十日內可增加的,至少能有兩千弟子,其中不乏忠勇死士。任何人要想以一己之力破了他們京城總堂,都是一件近乎求死的事情。”

方雲漢點頭:“還有嗎?”

蘇夢枕閉口,一旁的楊無邪則會意上前,道:“方少俠,你想要十日大破六分半堂,無外乎直摧首腦一策。不過六分半堂總堂,不動瀑布所在,所置機關陷阱莫測、歹毒之物未知,雷損出身於江南霹靂堂雷家,他們總堂之中應當也有不少霹靂堂秘制火藥暗器。急火無情,何以血肉之軀試之?”

方雲漢只笑了笑,道:“你就是童叟無欺楊總管?”

楊無邪拱手行禮:“是。尚未謝過方少俠仗義出手,在黑白林中援助公子一事。”

蘇夢枕又道:“但這十日之內確實是一個好機會。”

楊無邪立刻明了,解釋道:“六分半堂今天的算計,雖然沒有全盤成功,總體仍然是被他們取得了優勢,這種情況下,人總是會有些松懈。”

“即使精明機警的人會反復告誡自己,試圖保持沉穩冷靜,這種自負的心態也會在細微處體現出來,比如說,雷損短時間內,恐怕不會再願意付出比此番更大的代價,來做一些未必會成功的進攻嘗試。”

楊無邪語罷,方雲漢聞弦歌而知雅意,道:“所以這是個機會,但不是一個人的機會,我至少應該請金風細雨樓相助?”

“是互助,這也是你在幫我們。”蘇夢枕直言不諱。

“很好的提議,可惜,我到京城來,是要來做主的,既然剛才已經說出了那句話。”方雲漢看了看西天的晚霞,“又怎麽好夕言夕改。”

他側眼看晚霞的時候,只是隨意一掃,卻讓站在天泉山腳下這些人,所有能夠看到他的那些金風細雨樓弟子,全都莫名的將馬車裏的這個人,與西方天際正壯闊的霞光聯系為一體。

這人分明是坐在馬車裏面,卻好像身處於比車外人更明亮十倍的地方,那把一千三百兩銀子購買的名匠寶刀,靠在他膝側,以右手按上了刀柄末端的圓珠,掌心下好像含著一團圓潤的光,繼續說道,“你們既然不信,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吧。”

“十日之內,等我功成,金風細雨樓大可以趁機盡情奪占六分半堂的產業,不過,往後你們也要無條件的配合我所示意的行動。”

此話一出,天泉山石階上下的這些人全都臉色微變,蘇夢枕鬼火一樣的目光驟然盛了一盛,道:“原來你到京城來做主,是要做我金風細雨樓的主。”

方雲漢面不改色,只道:“原來賭約未成,蘇公子已經預感自己會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