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脈脈溫情太可笑

六月初二,大暑,腐草為螢,土潤溽暑,大雨時行。

朝陽還未升起,天光已白,海王大擂台賽的場地之中已經幾乎坐滿了人。

可容納十萬人的龐大場地,在將近坐滿了之後,即使其中只有十分之一的人竊竊私語,也會形成可以傳到十裏之外的喧嚷,就連海上的風浪,此時也無法與之相比。

他們在議論的同時,不管能不能真切的看見,總是會試圖把自己的目光放到第一排的那些人身上,那裏坐著的,是三十一名擊斷了麻繩的參賽者及五位海王。

第一排的座位多的很,但是除了這三十六人之外,其余的座位全部空著,而後方的每一排席位都坐的密密麻麻,沒有一個空缺。

無論與前方的空曠還是後方的緊密對比,坐在這排席位上的人,都顯得極為突出,就好像遏止了後方滾滾飛雪,不令其傾瀉而下的三十六塊巨巖。

千年石台前方的那座木台已經被拆掉,但是又放了一塊木板,木板上懸掛著三十六個號牌,兩兩靠近。

那就代表著接下來每一組戰鬥的順序以及哪兩個人互為對手。

比如三號與四號相爭,五號與六號對決,而五位海王也按照他們抵達虎冀縣的時間,有著各自的號牌,插在那三十一人之間。目前看來,他們五個的號牌並沒有相鄰的情況,看來第一輪是不會出現海王之間的戰鬥了。

在那木板旁邊,有一條長桌,桌邊坐著包括大學士晏休在內的一些官吏,再過片刻,等到日出的時候,就是晏休宣布第一場對決開始的時候了。

可時間還沒到,已經有人從第一排座位上站起來,這個動作,頓時引發了包括方雲漢在內所有人的關注。

在這幾天裏,方雲漢已經對其他參賽者做了一定的了解,其中一些並未在中土揚名的人還不好說,但是關於五個海王的消息,實在太容易打聽了,各種畫像、過往,虎冀縣中不知道多少地方都有人在售賣、講述。

這個站起來的人,正是五位海王之一,高保家,同時也是那三十六個號牌中,第一個號牌的擁有者。

他發際線不低,用一塊藍布把所有的頭發包成一個團子,紮在頭頂正中,沒有一根遺漏,露出寬大的額頭和一對招風耳,靠近頭發的皮膚都被繃緊,眼睛有點小,但是很有精神。

雖然他身材看起來十分胖壯,腰圍估計都要跟身高差不多了,可是向前走動的過程中,肚子沒有一點晃動的感覺,走路的姿態幹脆利落,幾步就到了木板旁邊。

晏休看見他過來,稍微一拱手,道:“時間還沒到,高兄是想要提前開始嗎?”

“不,我是來提出一項建議。”高保家搖搖頭,伸出一只手,在面前這些官吏詫異的目光之中,抓住了旁邊那塊木板。

他把木板高高的舉起來,讓所有人都能夠看見,然後——就像撕開一張紙一樣把木板一把撕碎!

三十六塊號牌散落一地。

這個舉動引得全場嘩然,有數千人當場站了起來,而他們站起,又導致身後的人看不清狀況,於是越來越多的人站立,直到整個場地之中,萬人成林,人聲鼎沸。

“這是要幹什麽?”

“開打了嗎?”

“高海王要打大學士?”

眾多疑問驚呼之聲,方雲漢撫著手中折扇,手指勾著扇骨,一根一根重疊起來,一瞬間的詫異之後,臉上已經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嶽天恩更仿佛知道高保家要做什麽,一拍大腿:“被這小子搶先了。”

“安靜!”

高保家回身大喝,他這句話並不是格外的洪亮,但卻有著極強的穿透力,仿佛在他的咽喉,胸腔之中,有著許多更尖銳的東西,正在擠壓,碰撞,震顫,尖叫。

當聲音傳到最遠處的時候,那些觀眾已經聽不到這兩個字,卻能夠聽到像是陶瓷的碎片在鐵片上滑動般的尖銳聲響,刺的兩耳生疼。

細微的痛苦讓這些人迅速執行了剛才聽到的話,全場默然。

“我要說的事情很簡單。”

高保家讓眾人如他所願,安靜下來,臉上並沒有表現出多麽激烈的神情,但是,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就算是那些聽不懂大齊語言的北漠人,也能從中感受到無可動搖的決心。

“我提議,廢除這個狗屁的一對一單挑,一輪輪晉級,最後兩人對打的賽制。”

聽清了這句話的大眾,又不由自主的發出驚呼,然後很快發出小聲的議論,就好像是因為大象、雄獅這些猛獸肆無忌憚的舉動,而受到了驚嚇的一群小動物,無論是什麽樣的身份,多麽大的身家,此時的表現都是大同小異。

馬青花在高保家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想要站起身來,但是他硬生生壓住了自己的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