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明栗在占星台待了好幾天沒出來,宋天一每天膽戰心驚,就怕她把自己叫進去掐斷星線。

程敬白等冰漠地鬼和北鬥部分弟子先一步去往北境鬼原探路。

冬日漸漸過去,天氣依舊陰沉,白天夜晚總是霧蒙蒙,卻不再落雪。

不知從哪天開始,冬雪就已經結束了。

青櫻剛進庭院,就看見相安歌捏的替身靈在院子裏端著各種器具跑來跑去,小小的枯枝手腳跑起來看著十分脆弱,她每次都怕替身靈們會摔倒。

可替身靈比她想象的要靈活許多。

相安歌手持鋒利小刀,正在面對自己坐姿端正的東野昀臉上比劃,隨著他的刀刃輕輕落在東野昀的臉上,在相安歌的眼中,不見血花,卻已經切開了皮膚下的血肉露出骨骼。

只有相安歌能看見,只有東野昀能感受到,冰冷的刀刃正貼著他的骨骼遊走。

相安歌手上的動作很快,更換的用具也多,替身靈們排著隊訓練有素地遞給他需要的東西。

青櫻站在庭院中安靜看著,能感覺到有星之力波動散開,也能瞧見相安歌手上時隱時現的綠色光芒,那是他的陰陽雙脈治愈術在起作用。

東野昀閉著眼,在治愈術中他的意識變得模糊,無法感知四周。

青櫻在邊上安安靜靜,目光跟隨替身靈們移動,忽然聽相安歌懶聲問:“什麽事。”

“師姐讓你去一趟占星台。”青櫻小聲說,怕打擾他。

相安歌說知道了。

青櫻便要走,卻被相安歌叫住:“我有沒有說過你還不能過度使用星之力。”

轉過身去的青櫻心道糟糕,像是被貓踩著尾巴的老鼠,無可奈何,乖乖回頭:“說過。”

相安歌專注手上的動作,沒有看青櫻,話也說得漫不經心:“那你每天使用星之力過耗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盡是什麽意思?”

青櫻的目光從相安歌轉移到東野昀,眸光略顯黯淡,耷拉著腦袋說:“我想變得更強,能保護身邊的人,能多幫師姐師兄,不想再次成為師姐他們的累贅。”

所以每天都在高強度的練習靈技,耗盡了所有星之力,戰鬥到精疲力盡,為了能掌握更高階的靈技,為此拼命努力。

青櫻說:“我不會盲目追求力量,會確保自己不會因此碎掉的。”

相安歌說:“沒有人逼你必須這麽做。”

“沒有人逼我必須這麽做,所以我之前才什麽也沒做到。”青櫻吸了吸鼻子,垂眸輕聲說,“我沒有在天坑救到師兄,沒有在北境鬼原與搖光院的同門們抵禦外敵,沒有在北鬥被南雀襲擊時回來,也沒有來得及再看師尊一眼。”

被當做傀儡的那五年,青櫻的時間過得很慢。

神庭脈的強勢讓她沒能徹底死去,逐漸恢復的意識卻清楚記得她遭遇了什麽。

青櫻每日坐在窗前看天明天暗,日夜輪轉數千次,她聽著南雀的靜神鐘聲,看著朱雀州夜裏燈火通明。

那些年南雀風光無限,四方會試她聽見南雀的人們高聲歡呼勝利;聽見崔瑤岑與崔元西爭吵;聽見江盈與崔元西柔情蜜語;聽見北鬥據點被全數驅逐南邊。

她聽見崔瑤岑與崔元西的爭吵中提到玉衡院長是如何死在魚眉的神瑩幻術中,因為不忍傷害被魚眉操控的弟子而被弟子們齊力殺死。

她聽見天權院長是如何死在南雀軫宿院長的神跡異能中,天權院長一人力戰數名七脈滿境後再對上軫宿院長,肉身被徹底擊碎前,不曾讓襲擊者踏進過天權院半步。

她聽見自己從小敬仰崇拜的師姐死在遙遠的北境鬼原,聽見從天坑出來的地鬼替代師兄在北鬥臥底,讓師兄在天坑無人問津。

她聽見南雀的弟子們鄙夷嘲笑如今落魄的北鬥,在南邊遇見歷練入世的北鬥弟子會戲弄壓迫。

就算所有人都能原諒南雀,與南雀和解,青櫻卻做不到,恨意深入骨髓,那瞬間強烈的情感,哪怕千千萬萬世,也絕無可能原諒。

青櫻從最開始頑強尋找生的出路逐漸變得絕望,甚至感應到周子息的影子時,卑微祈求對方了結自己。

她好不容易又找回生的希望,可感到快樂的時光仍舊屈指可數。

更多的是對世界的陌生和時間流逝的遺憾。

這些話青櫻連明栗和陳晝都不敢說,卻因為相安歌是陪伴和引領她恢復自我的人,於是能夠坦白地說出心中所想。

青櫻把自己說得雙眼酸澀,鼻腔一股難受的力道逼著她眼中閃爍著淚花,她剛要擡手擦眼淚,卻聽相安歌說:“拿著。”

朝青櫻飛來的是相安歌手中的小刀。

青櫻不明所以地伸手接住,相安歌站起身道:“器術靈盤正在跟他進行融合,接下來需要將他的神庭脈與靈盤重疊,得運行大量星之力沿著靈盤刻畫,每一筆都不能出錯,循環重復三百六十遍,他只有這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