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守護著北鬥的虛化物冰龍們,直到第二天入夜時才徹底化作飛雪消散天地間。

這正是東野狩預料的明栗等人回來的時間。

天璇院的柿子因為承受不住這異常的霜雪落了滿地。

陳晝將東野狩烤好的紅薯都分給了曲竹月等院長,他坐在屋中看剩下的柿子良久,最後沉默起身,繼續師尊未做完的事。

從前分散外地各處的孩子們回來了,一直留在北鬥的人卻離開了。

回來的人們獨自消化著難言的悲傷和憤怒,他們有太多的事情要忙,無法放縱自己沉溺在悲傷中太久。

斷星河穹頂是漆黑的山壁,整個空間的照明全靠河中發光的命星們,成千上萬顆。

河水下的黑龍石像無聲緩慢地遊動。

明栗已經在斷星河內待了兩天兩夜。

起初還有東野昀陪著她,即使東野昀不能再發聲說話,卻能以傳音符回應明栗的問題。

後來東野昀被叫走去治療星脈,斷星河便只剩下明栗一人。

人們都知道這時候不該去打擾她。

北鬥的人死後命星墜落成鱗,落在黑龍石像身上融為一體,繼續庇佑北鬥。

她的父親、無數前輩都在這。

明栗對一直遊動著不會停下的黑龍石像說著話,正如從前她跟父親閑聊時的語調,說著普通或不普通的事。

從前她破境得知生脈的事後,也是第一個跟東野狩說的。

只是父親也記不住。

明栗不止說過一次,每當她有所猶豫時,都會去跟父親聊天,哪怕父親無法記住、無法回應給出答案,可她卻會再次靜下心來。

其實受長魚蘇的影響,東野昀隱約意識到一部分真相,卻又不是全部,所以才會對地鬼的態度微妙,又將這些告訴了他和長魚蘇的孩子們,試圖讓孩子們避開風險。

最終該遇上的還是會遇上,避不開的。

明栗和身邊的許多人都說過,父親、兄長、同門——可沒人能記住,她只能自己努力,一個人想辦法去對抗。

明栗也不像相安歌是孤身一人,無所謂這世上的所有人是生是死,她的身後是整個北鬥宗門,是她想要守護的至親好友們。

黑龍石像朝站在斷星河邊緣的明栗遊了過來,明栗蹲下身,縮成小小一團。

她的手中握著東野狩留下的聽音石,其中記錄了他和幽遊族金袍祭司的對話,告訴明栗她的師弟周子息的下落與幽遊族有關,想要找到師弟,就要去北境三十三部落。

金袍祭司重傷被傳送法陣帶走了,按照曲竹月等人的話,他傷得太重,應該活不了多長時間。

明栗看著朝自己遊過來的黑龍石像緩緩伸出手,指尖觸及到冰冷的水面,卻無法再往下,黑龍在水下望著她,一水之隔,生與死的距離。

黑龍無聲遊走。

也許是死者們不願讓生者沉溺悲傷不舍,才讓斷星河如此界限分明。

明栗緩緩收回手,垂眸望著黑龍石像離她越來越遠。

一道陰影落下,倒映在水面,明栗側首看去,年邁的北鬥宗主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岸邊,目光平靜地追隨著水下的黑龍石像。

明栗要起身時被宗主伸手按住肩膀,她低聲道:“宗主。”

“我前段時間去北境,遇見了那位年輕的幽遊族長,是他讓互相猜忌彼此內鬥的三十三族團結一心。”北鬥宗主說得不急不緩,卻讓明栗耐心聽著,“自從許多年前,北鬥一位心之脈弟子去離間北境三十三族,讓他們無法進入內城多年,後來的歷代北鬥宗主,可以不是八脈滿境,甚至不是八脈覺醒,但必須是心之脈巔峰。”

明栗知道這事。

如今的北鬥宗主並非八脈滿境,也不是八脈覺醒,但他卻是心之脈境界巔峰,當今通古大陸,論“心意”掌控,誰也不及他。

旁人一生都追求八脈,而北鬥的宗主們,一生都只追求心脈巔峰。

可這樣的心之脈巔峰強者,卻有一個背負一生的職責,那就是繼續以心脈力量影響北境三十三族,讓他們無休止的內鬥、互相殘殺。

北鬥宗主輕嘆聲,目光始終追逐著黑龍石像,“北境的人們,從出生開始便是八脈滿境,那裏是只有朝聖者的世界。”

明栗垂眸,眼睫輕顫,這是她上次死時才知道的,二次破境後才想起來。

“雖說一出生就是八脈滿境,但他們的實力也有強有弱。”明栗回憶道,“就像我們,同是修行者,但經過修行和訓練,和沒有學過這些的人相比,使用力量的技巧和強弱都不對等。”

而且,她還有一個懷疑。

北鬥宗主點點頭,繼續道:“雖然都在同一片大陸,可那邊卻像是被奇怪的力量籠罩著,天生的朝聖者,似乎是被神眷顧的地方和人們。”

“若是北境三十三族所有人都團結起來,在無數朝聖者的進攻之下,內城的人們很難守住,到時會死傷無數,內城的人們根本沒有贏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