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此時此刻周逸過不去心裏那個坎,赤著身軀走一步都無比艱難,別說他現在是個大男子,就算是幼兒時期也沒有如此赤身裸體過。

周圍那麽多人,拋開部分沒有道德羞恥的奴隸不說,那些監工、鼓樓上的守衛、天坑邊緣大笑的人們,通通帶著明確的審視與嘲笑對此時的他進行羞辱。

周逸艱難地走出炎熱的地面到沙河附近,奴隸們都在忙著吃東西,他放任自己倒在地上裝死。

他沒有衣服了,那只有一個辦法,去搶別人的。

總要有一個人因為沒有衣服穿而赤身裸體。

可主動做傷害別人的事和被動去做傷害別人的事心態完全不同。

就如之前遭受奴隸撕扯衣物攻擊時周逸能毫不猶豫地擰斷一人脖子,可要他主動去搶別人的衣服,讓這個人變得跟他現在一樣,卻並非立馬就能做到的事。

至少對他來說是這樣。

心中會猶豫、糾結。

因為他受過的教育擁有的思想道德在束縛著他。

周逸倒在地上聽監工們大笑的聲音越來越遠,擰著眉頭視線越過那些吃完東西後就沉默地靠著巨樹休息的奴隸。

這裏面竟然有地鬼。

能死而復生,為什麽還會變成這樣?地鬼之間還能終結彼此,為什麽還要在這裏忍受折磨?

可他想想其他不是地鬼的人,心中打了個冷顫,如果能活著,沒有人會想死。

就算遭受如此屈辱,他不也想著忍一忍,忍到能夠出去的那天。

*

天坑邊緣的看台上汪庚笑夠了,從果盤裏抓了個橘子剝著,橘皮扔給跪在旁邊的奴隸,奴隸低頭感謝後將橘皮吃下。

“咱們的小少主這會肯定特別委屈,要是有個好心人給他一件衣裳穿,心裏必定是感激不盡,許諾出去後給他黃金珠寶。”

汪庚感嘆道,“這種好機會,其他人可要把握住啊,去把豬奴叫過來,問他願不願意要這小少主給的黃金珠寶,跟這小少主交個朋友。”

石當點著頭退下,傳話下去將陳晝帶過來。

周逸瞥見下到天坑來的人,隨著他們看去,這幫人目標明確,直奔角落裏一個人待著的陳晝,將他帶走。

這家夥果然有些特殊。

又是修者,說不定跟鐘安期還認識……他思緒到這忽然卡頓又突然連接,驚訝地睜大了眼。

聯想到他聽到鐘安期與神秘人的對話,這家夥該不會就是北鬥真正的大師兄陳晝吧?

*

陳晝被帶到看台跪下,聽汪庚說:“我告訴你,下邊剛被扒光衣服那位,是周氏商會的少主,跟你這樣的人一樣,又不一樣。人家周氏在西邊可是地頭蛇,你呢,北邊太遠了,又只剩一幫老弱病殘,風光的日子早過去了。”

他低著頭沉默著,任由汪庚自說自話。

“聽說前些日子那南邊的少主大婚,可熱鬧了,就是還聽說那新娘子,跟你們北鬥一個弟子長得一模一樣,你聽聽,是不是想到你師妹了?”汪庚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早說過的,你跟那位少主比不得,那位少主是你這師妹的心上人,人家肯定選他不選你。”

“要不然怎麽到了門口也不進來帶你走?也不傳信回去讓你師門的人來救,現在知道為什麽了吧?人家去南雀當少主夫人,不要你這個師兄了!”

汪庚說得哈哈大笑,其他人也跟著賠笑。

跪在下邊的人依舊沒什麽反應。

他太安靜,安靜得讓汪庚覺得非常無趣,朝他扔了瓣橘子說:“我還以為你能撐多久,也就這樣,讓人失望,看見今天這小少主的遭遇是不是想起當初?來說說,你是不是覺得很痛快,終於有人跟你遭遇一樣的事,是不是覺得很高興,很解氣,以後受欺負的人終於不是我了這種想法?”

陳晝還是不說話。

汪庚起身走到他身前,一腳將落在地上的橘子踩碎,再推開說:“撿起來,吃。”

陳晝照做。

汪庚看得滿意,擺擺手道:“算了,聽話就行,堂堂北鬥搖光院長的徒弟像狗一樣聽老子的話,要是東野狩來看見了,還不得一掌拍死你這個不孝徒,你們說是吧?”

石當連連點頭:“是是,那搖光院長看了肯定得把他逐出師門,丟臉!”

“說不定你那朝聖者師妹都得氣活過來,丟臉。”汪庚又扔了一瓣橘子在地上踩碎。

“吃啊!”

他扔著橘子瓣,陳晝垂著頭一瓣一瓣的撿起來塞嘴裏吃下去。

身穿黑披風的許良志來時就見到這幕,笑道:“又折磨咱們的北鬥大師兄呢?”

汪庚踩著橘子扭頭看去,也跟著笑道:“這哪有什麽北鬥大師兄?你說是不是,豬奴。”

許良志解下披風時瞥了眼陳晝,聽他一邊塞橘子一邊說:“我是豬奴,不是北鬥的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