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民什麽時候鬥得過官?

趙桓一問這話,綴在趙桓身後不遠處的何薊便揮手招過了一個皇城司的馬仔,低聲吩咐道:“通知兄弟們做好準備。”

待手下的馬仔轉身離去後,何薊又將注意力放在了那個攤主的身上。

“永不加賦?廢除徭役?”

那攤主點了點頭,說道:“當然已經知道了,要不然怎麽說官家人傻錢多呢。”

趙桓的臉色又是一黑,問道:“那怎麽項城這裏還這麽窮?z……真是太窮了。不瞞你說,我這一路上也見過許多的縣城,還真沒見過像項城這麽窮的。”

“嗨~~~”

那攤主嘆了一聲,說道:“要不然怎麽說官家人傻錢多呢?”

趙桓的臉色頓時就更黑了。

人傻錢多這事兒就特麽過不去了是吧?

那攤主見趙桓的臉色難看,以為是趙桓嫌自己說話不利索,便沒等趙桓發問就直接說道:“咱項城縣確實執行了官家的《永不加賦詔》,也徹底廢掉了徭役。可是啊……”

趙桓問道:“可是什麽?”

那攤主見趙桓捧哏捧的及時,便不再賣關子,說道:“咱項城縣的賦稅,都收到靖康十六年去了!還有那徭役,說是徹底廢了沒錯,可不還有歷年積欠下的?”

趙桓有些懵,過了半晌之後才揉了揉額頭,說道:“你等等,我腦子有些懵——現在才靖康六年,怎麽這賦稅就能收到靖康十六年去?還有這徭役,廢除了就是廢除了,怎麽又出來積欠了?這東西還能積欠?”

“那怎麽就不能了?”

攤主反問一句,然後才慢慢解釋了起來。

現在大宋的賦稅既收糧食也收錢,而在收糧食的過程中,項城縣這邊神乎其神的發明出了鼠雀耗——

糧食進了糧倉之後有可能被鼠雀偷吃,但是這個損失不能算在朝廷的身上,所以百姓在交糧食的過程中,得把被鼠雀吃掉的這部分一起交上來。

除了鼠雀耗之外,還另外有一個支移——

就是你光交糧食還不得,你得交到本官指定的地方去才行。要是不想運,那你就老老實實的交個支移費,運費按運輸距離算。為什麽不直接交到糧倉?那關你屁事兒!你要是不交也行,說不定你就得給本官運到千裏之外去。

更牛逼的是,項城縣知縣還創造性的發明出了“預催”和“預借”。

所謂預催,就是靖康六年春的時候先把靖康六年秋的賦稅給收上來。如果靖康六年的已經都收上來了,就把靖康七年乃至於靖康八年的都收上來。這就叫預借。

包括徭役自然也是一樣——

靖康幾年廢除的徭役來著?就當是靖康元年廢除的好了,反正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靖康元年以前沒有廢除徭役,對吧?比如宣和二年,咱們項城縣是有徭役的。只不過那年沒什麽大事兒,所以就沒征發徭役。

但是!官府不征徭役不代表免了你的徭役!

所以,你在宣和二年的時候欠了官府一次徭役,現在需要征發你服役了。

到底欠了多少次?

那這事兒可有的算了——大宋立國至今一百六十來年了吧?反正多了不說,你欠個十次八次總是有的。

所以,《永不加賦》的詔書宣讀執行了沒有?宣讀執行了。

重新厘定土地,保證每個百姓都能分配到土地的政策執行了沒有?也執行了。

官家要求徹底廢除徭役的指示執行了沒有?也執行了。

包括其他亂七八糟的像階梯稅律等等亂七八糟的政策,項城縣全都老老實實的執行了。

只不過項城縣的執行力度太大,又創造性的發明了這麽多新玩法。

這特麽簡直比秦會玩還會玩!

“那就沒人想著告禦狀?”

趙桓皺著眉頭,問道:“此前官家不是下詔,說是允許百姓進京告禦狀,也允許百姓捆了這些貪官汙吏進京告狀?”

“捆了官?”

那攤主嘿嘿笑了一聲,嘲諷道:“民什麽時候鬥得過官?別說現在就是往後五百年,一千年,這老百姓他也鬥不過官!”

“是,官家是說了允許百姓捆了官進京告狀,可是誰家就自己一個人兒啊?不替全家老小想想?”

“就算真有那種光棍的,那官府也不會那麽逼迫他不是?這官老爺最是擅長見碟下菜的,普通老百姓又怎麽能鬥得過他們?”

“要我說啊,這官家對百姓好是真的,可是他老人家待在皇宮裏,坐在金殿上,基本上就是兩眼一抹黑的睜眼瞎,那地方官再怎麽胡作非為,他能知道個屁?還不是那些官老爺們怎麽說怎麽是!”

“他媽了個巴子的!”

趙桓怒罵一聲,將剛剛拿在手裏卻一直沒吃的炊餅扔回小攤子上,轉身就沿著大街的方向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