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朕,比之桀紂如何?

一想到大宋還有這樣那樣的問題,趙桓心裏就不舒坦。

趙桓心裏一不舒坦,就想著給大宋那些被慣壞了的讀書人們找樂子——

朱重八曾經把孟子趕出了文廟,又廢了姜子牙的武聖之位,改封關羽關雲長為武聖,趙桓覺得朱重八能幹的事情,自己未必就不能依樣畫葫蘆。

所以,等到朝堂上的大佬們說完了正事兒,禦史噴子們也例行公事一般狂噴了一通之後,趙桓便笑眯眯的對殿中群臣道:“朕覺得姜尚不配武聖之稱,故而已經遣人去毀了姜尚的武聖像,廢其武聖之位,改封關羽關雲長為武聖。”

趙桓的話音剛落,朝堂上頓時一片嘩然——

姜子牙,河內汲人,姜姓,呂氏,名尚,字子牙,號飛熊,曾垂釣於渭水之濱,遇見西伯侯姬昌之後被姬昌拜為“太師”,尊稱太公望,輔佐姬昌建立霸業。

周武王即位後,姜子牙被尊為“師尚父”,成為周國軍事統帥,輔佐武王消滅商紂,建立周朝,封國於齊,後又輔佐執政周公旦平定內亂,開疆擴土,建立成康之治,歷代皇帝也都對姜子牙推崇備至,被尊為兵家鼻祖、武聖、百家宗師,唐肅宗時期追封為武成王,設立武廟祭祀,宋真宗時期追謚昭烈。

可是現在,真宗皇帝曾經追謚過的“武聖”,武舉時要拜的武聖人,當今官家不僅說廢就廢掉了,居然還派人毀掉了姜尚的武聖像?

“官家三思!”

現在這般局面,即便李綱身為趙桓手下天字號龍腿子也不得不站了出來,躬身拜道:“且不說歷朝歷代都對太公望推崇有加,便是我大宋真宗皇帝,也曾追謚為武聖,如今官家……”

這不僅僅是毀不毀武聖像,是否改封武聖的事情了,這是當今官家連真宗皇帝都沒當回事兒——

可以想象的是,今天的事情一旦傳開,那些恨官家恨得牙根都癢癢的儒林士子和鄉間士紳們該有多激動!

不敬聖人!

不敬祖宗!

不尊禮法!

倒行逆施!

狂悖獨行!

幾乎是刹那之間,李綱便想好了諸多能夠彈劾趙桓的理由,而那些禦史言官們也已經躍躍欲試的想要站出來了。

“有個疑問,埋在朕的心裏已經很久了。”

趙桓卻選擇了一個舒服些的姿勢斜靠在龍椅上,說道:“自武王伐紂之後,太公望被周武王尊為‘師尚父’,後世亦推崇備至,歷代皇帝和文史典籍尊為兵家鼻祖、武聖、百家宗師,唐肅宗時追封為武成王,設立武廟祭祀,我朝真宗時追謚昭烈。

據《呂氏春秋·首時》所載,太公望,河內汲人也。由此而可知,太公望食殷粟,飲殷水,一身所學也盡是得自於殷商。所以,朕想知道,太公望因何而棄殷而就周,又因何而奉武王伐紂?”

趙桓的話音剛剛落下,朝諫大夫嚴承宣便憤然站了出來,躬身拜道:“殷王受之迷亂,酗於酒德,不用貴戚舊臣、登用小人,聽婦人言,妲己之言是從,信有命在天而荒廢祭祀,刑罰嚴酷,有炮烙之法,太公望奉周而伐紂,正應天命!”

趙桓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道:“所以,伯夷、叔齊不食周粟乃逆天而行,當不得君子之稱。

朕不敬聖人,擅改祖制,征伐無度,天下人便該不思匡扶社稷,該奉有德者而居之,先誅朕這無道昏君,再廢了這大宋國號,諸卿以為然否?”

嚴承宣一愣,繼而又梗著脖子拜道:“陛下焉可自比於桀、紂?”

趙桓卻輕輕笑了一聲,說道:“朕雖不好酗酒,然則極好美食,非精細之食不吃。朕亦不好用貴戚舊臣,好用有才有德之人。朕信天命,朕亦荒廢祭祀。

朕雖無炮烙之刑,然朕動輒誅人九族。朕好征伐,每征必築京觀,完顏宗瀚與李乾順前車之鑒不遠,無數亡魂夜夜哀嚎。”

說完之後,趙桓又冷笑一聲,反問道:“朕之殘暴,雖桀、紂可比焉?”

趙桓的話音落下,李綱忍不住低聲咳了一下,站出來說了句官家慎言,朝堂上的其他大臣們就集體傻眼了——

所謂的紂王殘暴無德,其實就像《論語·子張篇》之中子貢說的那樣兒,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

或者說的再直白一些,就是成王敗寇。

周武王伐紂成功,自然就是正義的,哪怕周武王說紂王是因為聽信剛剛進宮才一年的蘇妲己的讒言才亡國,周武王也是正確的,後世的那些文人還會再想方設法的給紂王羅織其他的罪名,再把牧野之戰的人數打著滾的往上增加,用臆想出來的數字和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酒池肉林來證明紂王失德。

紂王失敗了,其他人自然可以隨意的往紂王身上潑臟水,因為死人不會站出來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