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現在是七月的下午,黃昏前的一段時間。

盛夏的五點,本應亮如白晝,但在這個不知名的角落,天空像是錯位了一般,赤紅的落日為天空染上血一般的色澤。

森林中既沒有蟲鳴也聽不見鳥叫,連風都仿佛停滯了一般,到處顯露著不詳。

兩個小時前,只能看見咒靈卻沒有戰鬥能力,主要負責情報收集的「窗」報告稱在這一代發現了未曾記錄的人型咒靈。

發現對方時二者之間的距離很遠,懸浮在高空的咒靈背對著他,「窗」的人並不能看清對方的具體形貌特征。

無法忽略的壓迫感從其身上源源不斷的散發出來,即使間隔尚遠也仿佛能刺痛皮膚,他覺得自己像是在凝視某種大型猛獸,雖然保持著安全距離,但依舊控制不住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窗」的人努力壓下心底的恐懼,想要裝作什麽都沒發現一樣悄然離開,卻沒想到這輕微而緩慢的動作竟被也對方成功捕捉。

不含任何具體情緒的視線落在身上,冷汗瞬間打濕了後背的布料,比“被發現”這一事實更加讓他崩潰的是,他看清了淩亂白發之下露出的絲質黑色眼罩。

——一瞬間他以為自己面對的是有過一面之緣的特級咒術師……不,五條悟的雖然很強,但平時都將自己的氣勢收斂得很好,跟不遠處肆無忌憚炫耀自己力量的咒靈完全不一樣!

他絕望地扭頭就跑,做著最後的掙紮。沒想到對方並沒有采取任何攻擊性措施,就這樣放任他離去。

在逃出森林後他不禁有些困惑的回頭。那咒靈還待在原來的位置,雖然已經縮成了一個黑點,但是他依舊就是知道——自己正被注視著。

這一刻他清晰的意識到了自己的使命。

——他是信使……咒靈留下他性命的唯一目的就是讓自己為其帶來更多的獵物……

「窗」的人將消息層層上報,最終這個任務落到了身為當代最強咒術師的五條悟手裏。

……

忽然,樹枝斷裂的聲音打破了林間死一般的沉寂。

一個身形超過一米九的白發男人正慢悠悠地散著步,遊刃有余的模樣仿佛現場不是陰森可怖的無名森林,而是自己的後花園似的。

男人穿著深色偏紫的成套制服,同色的眼罩將雙眼嚴嚴實實遮住的同時還卡住了男人的劉海,稍長的劉海順著頭頂後梳,只有發尾不屈地翹起,彰顯著自己的叛逆。

故意踩斷了樹枝暴露自己,卻並沒有得到相應反饋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口中溫熱的空氣為微涼的鼻尖帶來一絲溫度。

男人名叫五條悟,五條家的當代家主,同時也是一位特級咒術師,目前正在任務中。

身為咒術界當代,甚至可能是歷史上的天花板,五條悟對於爛橘子們拉他加班的行為怨念頗大。

即使是身為詛咒之王的兩面宿儺,在全盛時期都不是他的對手,現在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咒靈,就算是特級,他也不覺得有什麽需要緊張的。

再說了,既然這個咒靈放人回去,那麽當然也做好了等待的準備,讓他等一晚上問題不大。

五條悟覺得在第二天上班路上順手將對方祓除也不錯。

胡思亂想了片刻,突然,五條悟身上的肌肉反射性地繃緊。

“你聽說過那個傳聞嗎?”

不知何時,一個身影出現在五條悟身後。

五條悟轉身,剛剛像是失靈一般的六眼正瘋狂運作著,海量的信息塞入他的腦中,男人面上不顯,心底卻久違地有些凝重。

聲音的主人同樣擁有一頭白發,比五條悟自己的要稍微長些,看上去應該有一段時間沒有修剪,發尾淩亂,偏長的發絲被撩到耳後,為額頭上兩只小到明顯沒有實際用處的尖角留出生存空間。

咒靈穿著黑色的無袖緊身上衣和黑色工裝褲,腳踩同色馬丁靴。坐在自己彎成圓潤弧度的尾巴上,咒力代替神經和肌肉,控制著只剩下骨頭的長尾。雙臂交疊在胸前,一條腿自然地搭在另一條上,在五條悟的注視下,腳尖還愜意地一晃一晃的。

與五條悟擁有這一模一樣面容,卻明顯不是人類的咒靈如今正飄在空中。

……但以上所描述的一切都不是導致五條悟內心下沉的罪魁禍首。

五條悟的舌頭抵著虎牙,細致地打量著面前的咒靈。

剛才提到的骨尾並不是連在咒靈自己的尾椎上,而是連在一條帶著肋骨的脊椎上。

咒靈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體型上也沒有差別,在一米九以上。這完美貼合腰身,直接從對方胸腔一直保護到腹部的肋骨就尺寸而言就很非人類,更不用說那自然而靈活的尾巴。外骨骼的脊柱部分與咒靈自己的貼合,二者密不可分,破開皮肉緊緊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