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

上半晌晏山居的家宴結束後,程氏與陸雯母女也沒有陪坐太久。

二人和趙姨娘母女是前後腳出院子,走到門口分道揚鑣,程氏瞧著陸淇就想起來陸進廉先前的偏心,稍有怨懟。

“你爹爹也真是的,瞧著年輕有為的後生了本該先緊著你才對,他倒好,光想著便宜那對母女了。”

說得周世子那遭吧。

陸雯不以為意,“便宜就便宜了唄,我也不稀罕!”

她琢磨著親娘的話又覺不服氣,輕挑了下眉尖,“況且不是說陸淇都沒瞧上那周世子嗎,她都看不上,我就能看上了?”

陸雯自恃眼光肯定要比陸淇好啊。

然而這話程氏不贊同,先頭弘昌伯府上門拜訪,她自然已見過周世子。

陸淇是個小女兒家,見過的男人本就不多,對男人的鑒賞光停留在自家父兄的標準上,可陸進廉眼光是真不賴,那周世子明明也是一表人才啊。

不過陸淇都不情不願的,程氏也沒想教陸雯去上趕著。

畢竟弘昌伯府也只是個伯爵,陸雯將來的夫家,理應和靖安侯府旗鼓相當才是。

程氏便又告誡她,“你常日也往你爹跟前走動勤快些,教他記掛著你這個女兒,否則你將來要是比陸淇嫁的低了,你心裏能好受?”

這倒是說到根兒上了。

她將來要是比陸淇低,旁人還得再笑話她一回。

陸雯原先一心在太子身上,眼睛裏沒放下過別的可能,可現在心裏的地方騰出來,就不得不考慮自己往後的終身大事。

她娘和趙姨娘爭了一輩子,她不管有意無意,大抵也注定要和陸淇比一輩子。

“我知道了,娘你放心吧。”

母女二人說著話,便往暢春閣回去了,府裏剛忙活過兩場大宴會,賬目進出如流水,賬房幾個先生近來回事繁復,陸雯也去給程氏幫忙。

臨到下半晌,程氏教人煨了罐竹蓀鹿筋,正好帶著陸雯一道去看陸進廉。

母女倆走到離集賢堂不遠的岔路口處,忽然見南面小道上迎面走來個錦衣華服的貴公子,前頭是淳如館的下人在領路,看來是陸玨的客人。

直到跟前拱手見了禮,程氏才想起來,這是那位建興小侯爺。

霍家當家主母自從老侯爺戰死,回京後這一年多就沒再宴席上露過面,程氏又不參與官場上的事,一時沒認出來霍宴也在情理之中。

說起來兩家在老太爺那一輩交情原極好,後來霍家鎮守東境經年不曾回京,這才漸漸淡了。

適逢多年前陸家老太爺仙逝,霍宴倒還曾隨父前來祭拜過。

眼看霍宴去集賢堂要談公事,程氏含笑同他寒暄幾句,又問霍老夫人安好,而後便將手中食盒交給了小廝。

“你把這承給侯爺便是,請他可要多進些,阿雯特地守在小爐旁看了好些時辰呢。”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張揚驕縱,恐怕連火都不會生,五谷都不一定能分清,她會燉湯、會願意守火爐?

話說出來,大抵只有小廝信了,笑吟吟接過來稱是。

霍宴幾不可地察掀起眼睫朝程氏身旁的少女看了眼,正逢她目光調轉,一看就知道他心裏在笑話她們母女信口開河、張冠李戴。

陸雯黑著臉,惡狠狠地回敬他一眼,眼神警告他少多管閑事。

母女二人就此打道回府,霍宴在後頭瞧著那兇巴巴的大小姐走遠,轉身挑眉輕笑了聲。

那從小到大都是個嗆口小辣椒啊。

原不過就是好多年前祭拜陸老太爺那回,他心裏有些堵得慌,在後院隨手搶了她手裏一顆糖,誰知道就被那小心眼兒地丫頭,記恨了這麽些年。

她那時候穿得厚,肉墩兒似得,站在樹底下搶不回來糖也打不著他,氣得跺腳直哭,說那是六哥給她的糖,不準旁人碰。

霍宴當時吃著糖,光顧著笑看她哭去了,後來才知道,她口中的六哥就是六皇子,現在的太子殿下。

嘖……女人可真夠能記仇的!

*

淳如館內。

睡著的時候,婉婉又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站在一處院子中央,院子的東南角種了一棵海棠樹,海棠花開,紅艷艷壓滿枝頭。

婉婉記得原先對夫君說過:“不知道原先靈州的我家院子裏,有沒有種一棵漂亮的海棠花樹?”

夫君那時說,她喜歡的,自然會有。

那這應該就是她原先的家了吧?

婉婉對陸玨的話總是深信不疑,是以忙細細去打量眼前的院落,忽然間,卻聽見垂花門外傳來有人在嬉鬧的聲音。

她一時驚喜,尋著聲音過去,便在外頭的草地上看見了兩個小孩,一旁還站著白璐與鐘縉夫婦,正含笑看著兩個孩子。

那是十三四歲時的鐘牧和八、九歲時的小婉婉。

兄妹二人在草地上玩兒老鷹抓兔子,小婉婉是那只嚇得滿地亂跑的兔子,她笑得大喘氣,連聲喊哥哥,說讓哥哥別抓她,先去抓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