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

屋裏的喜燭搖搖曳曳,直燃到天將明時才熄滅。

春日辰時日升至屋脊,院子裏鳥啼聲沿著窗口的縫隙飄進來,將婉婉從夢中喚出來。

她醒過來,一時只覺渾身好似散架重組了一遭似得,還頭疼又迷糊,睜開眼好半會兒都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屋內春光斜照,透過床前緋紅的帳幔照進來,仍舊有些刺眼。

周身縈繞著熟悉的佛偈香氣,絲絲縷縷構成了一方溫暖的小天地,將她包裹其間,臉頰貼著一片溫熱的堅實,她擡起頭眯著眼往上瞧,入目便是男人線條利落的下頜線。

婉婉目光一怔。

腦海中被宿醉沖散的神識終於漸漸回籠,昨夜的雨疏風驟漸漸沖破記憶的迷霧區,一點一點在她腦海中清晰起來,把婉婉的臉頰霎時沖刷成一片火燒火燎的原野。

同床共枕……原來並不止是兩個人躺在一個枕頭上而已。

翻湧而來的浪潮中,男人強健的身軀熱汗淋漓,僨張有力的肌骨,對應的是她自己軟綿綿垂落枕邊的手,雪頸落在他略顯粗糙的大掌中,猶似花枝,卻曲成難耐的弧度。

雙目被染上濃重的胭脂色,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抽搭搭地控訴他是個大壞人。

婉婉看到自己喝醉了的模樣,醉得極其任性,受了痛楚便對表哥又踢又打,又捶又咬,她哭得好似要背過氣去,嗓子啞了,淚水像是決堤的江河,險些將他給淹沒。

此時腰背上環著表哥強有力的臂膀,隔著一層薄薄的中衣將她牢牢錮在懷裏,他的體溫都好似要將她融化。

婉婉當下一動都不敢動,僵住許久。

昨夜他對待她,應當已然極其克制,極其有耐心,湧來的記憶中,表哥始終溫聲哄著她,安撫她,給了她數不盡的蜜糖和甜頭,試圖引她忘記痛楚。

可婉婉仍舊吃不消,一副小身子骨眼下似乎都要散架了。

婉婉眼下枕著表哥的手臂,不知道他累不累,但她很為自己的往後無數個日日夜夜憂心,以及為昨夜的撒潑任性感到心虛。

她緊張咬著唇,極輕微極輕微的挪了挪身子,試圖夠上去看看表哥。

後腰上的手掌倏忽一動,拍了她一下。

“別亂動。”

嗓音低沉醇厚,婉婉身子冷不防輕顫了下。

她長睫輕擡,正對上陸玨一雙慵懶的眼睛,漫不經心,不似尋常那般清冷疏離。

“表哥……你、你也醒了……”

婉婉嗓子還是啞的,目光一觸及他,頓時臉紅的像只煮熟的蝦米,話音兒弱弱的,視線也不知道往哪兒放才合適。

然而她此時手肘半撐,纖弱的肩膀便將錦衾支起來,飽滿盛開的牡丹正盈盈顯露在陸玨眼前。

心衣早已不翼而飛,昨晚被男人隨手扯下扔在了腳踏上,姑娘家身前一點淺淺的溝壑在春光中浮現,陸玨目光卻未有回避,漫然嗯了聲。

婉婉這才覺出自己身前涼涼的。

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身上還落了許多深深淺淺的紅痕、指痕,她喝醉酒後,被他抓住狠狠揉搓了一通,像個不聽話的孩子挨了頓打似得。

她心裏一悸,趕緊俯下身重新一頭紮進被衾裏,把自己捂嚴實了。

“表哥……我……我……”

她半天說不出來話,陸玨散漫閉上眼忍不住低笑,翻身平躺著,手掌摩挲她纖細的後腰,好整以暇地問:“酒醒了?”

婉婉不能被他這樣問,當下羞得簡直恨不得鉆進他胸膛裏,再也不要出來見人了。

其實昨兒陸雯因為太子駕臨喜宴,提著酒壺來找她傾訴,婉婉只是為了給自己夜裏和表哥的同床共枕壯膽兒,才抿了幾口小酒的。

誰知陸雯自己酒量好,便忘了囑咐她,那酒入口微甜,後勁兒卻足。

婉婉頭腦犯暈乎之前,她還想著只眯一下子的,等外頭來人了就趕緊起來。

誰知道眯一下子就眯過去了。

她那時候只知道做夢中途醒過來一回,感覺好熱,好不容易脫了衣裳,卻還有人給她蓋被子,那麽沉的厚被子,壓得人都快喘不過氣了,蹬也蹬不掉。

現在知道了,那不是被子,是表哥。

表哥蓋著她,親了她、咬了她,親的她發疼,咬得她直哭,還把她揉圓捏扁地欺負了一通,但婉婉清醒後並不能怪他。

因為那才是夫妻之間洞房花燭夜應有的親近,嬤嬤跟她開課囑咐過的,新婚第一夜甚至往後幾夜都會受痛。

婉婉那時很不理解,哪裏痛?怎麽會痛?

現在才算是明白了,但他已經極盡顧念著她了,倒是嬤嬤先前對她的千叮嚀萬囑咐,不能踢人打人,不能對著表哥使性子,她稀裏糊塗時全拋到腦後去了。

婉婉心裏打了結,好半會兒才從錦衾裏擡起頭來,枯著臉對他說:“表哥……我、我發誓往後一定再也不飲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