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時下風寒,湖面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去蒹葭玉樓不能乘船,只能走河堤一步一步繞過去,弧形河堤上的一排垂楊柳,現下都是光禿禿的飄在風中,很有幾分蕭索。
茂華在前領路,直將婉婉帶到玉樓台階前,他就止步了。
“姑娘去吧,爺在三樓南面靜室,上去左轉就能看見。”
茂華一路上也沒說表哥找她做什麽,婉婉心裏還有點無處安放的小緊張。
她提裙邁步進大門,蒹葭玉樓上下共五層,內裏建造得十分寬闊,陳設雅致不飾金銀,反倒多玉石書畫懸掛在各處。
婉婉腳步踩上木質的階梯。
頭頂一扇透氣的小窗中正有暖黃色的光芒落下,揚起的微塵飄浮其間,有一種兵荒馬亂的無聲靜謐感。
吱呀聲緩緩延伸向三樓,婉婉尋到靜室門前,探著腦袋往裏瞧了眼。
靜室裏向陽的一面開了兩扇六角菱花窗,窗邊茶桌上的小泥爐正汩汩冒著熱氣,陸玨便盤膝坐在桌邊,閑適擺弄著面前的茶具。
他今日休沐,因是獨自在玉樓,穿著也十分慵然,只一襲水墨染地長袍,並未系腰帶,廣袖舒展,很有文人墨客的蕭然落拓。
婉婉站在門前沒挪步,細細喚一聲,“表哥……?”
陸玨嗯了聲,沒擡頭,言語間捏著茶盞優雅的轉動了下手腕,指骨分明的手,修長似玉,教沏茶的動作在他手中都雅致極了。
“站在門口做什麽,進來。”
他嗓音極淡然,隨意問她,“今日與陸雯去何處玩兒了?”
婉婉沒見到他之前,莫名其妙就緊張,可等真正面對他了,聽著他的聲音,潺潺流水一般,她好像就又不緊張了。
“珍寶齋,去和雯姐姐看首飾了,還買了好多好吃的。”
婉婉料想陸雯偷偷去見太子,二人鐵定也是瞞著他的,遂不敢貿然說漏嘴。
她懷裏捧著買來的小食,走過去依著他右手邊的茶桌一側坐下,拆開一袋遞到他面前。
“表哥,你嘗嘗這個櫻桃糕,可甜了。”
袋子湊到鼻尖便飄來一股甜膩的味道,陸玨不喜吃甜食,稍稍側首避開了些,沒動手。
婉婉這才想起表哥手上不得空呢,只好自己伸手拿了一小塊兒,殷勤地直接遞到了他嘴邊。
女孩子的十指芊芊,指尖泛著一層淡淡的粉紅,捏著糕點湊在陸玨眼前。
他停頓了片刻,還是張口,就著她的手,將那一小塊兒櫻桃糕吃了。
瞧她低頭還準備再給他挑一塊兒,陸玨先淡聲開了口,“剩下的自己吃。”
婉婉這便噢了聲,不給他了,自己捏著塊兒糕點慢慢地咬,半趴在桌邊,與窗外暖陽一道靜靜地看他烹茶。
陸玨的五官生得極齊整,眉骨深邃,鼻梁挺直,眼睛的輪廓有些像桃花眼,可是沒有那般多情,下頜的線條也十分流暢。
他膚色要比尋常男子要白一些,卻不顯陰柔,而是不染俗塵的幹凈,此時瞳色被陽光照得清淺似琥珀,使得他看上去會有種神佛的憫然容和。
容深,婉婉一直覺得這名字十分襯他。
婉婉把他的名字放在心口輾轉反側地念了好些遍,目光不知不覺就在他面上停留地過於長久了些。
有人在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陸玨自然是能發現的。
室內靜謐,姑娘家目光輕柔似水,一時間將湖面飄上來的冷風,都變得纏/綿起來。
陸玨手中的茶水總有沏好的一刻,他長睫微擡,恰好捕捉到她含羞草一樣觸之便連忙收回的目光。
唇角輕揚,陸玨將白玉的茶盞輕放在她面前,明知故問,“方才在看什麽?”
婉婉咬著糕點眨了眨長睫,裝得很若無其事,“窗、窗外剛有只漂亮的蝴蝶……”
大冬天的蝴蝶,真能張口就來。
被他那樣看著,婉婉有些頭皮發麻,輕咳了兩聲,可她嗓子裏好像被人塞進了一團棉花,忙垂首捧起桌上的茶水抿了口。
“當心……”
那個“燙”字,陸玨並沒來得及說出口,不成想稍稍逗一逗她,這丫頭竟就莽撞成這樣了。
不過幸而婉婉喝得少,察覺出來燙時,一口茶都已經咽了下去,只剩下舌頭上一片麻麻的灼燒感。
婉婉皺著臉瞥他一眼,抿緊唇牽強地朝他露出個笑來,硬說:“不燙……”
陸玨眸中忍住沒露出笑意,側過身,指尖捏住她的下頜將人拉近些,“張嘴。”
婉婉眉尖緊緊蹙在一起,瞧他眉宇間隱有無奈,怕是在嫌她笨,只好難為情地仰著臉朝他張開嘴,露出裏頭嫣紅的小舌頭。
燙過之後就更紅了,若是不管,再過一會兒興許會起泡。
陸玨瞧了兩眼,起身從旁邊的小立櫃抽屜中取出一瓶藥膏,指腹沾染了藥膏,單手拇指輕輕撬開她的唇齒,將指尖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