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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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郡王出言不遜之事,最終便以常喜現身傳了太子口諭後,輕輕放過了。

太子仁善,早有賢名,做出這樣的處置並不教人意外,姜蘊遂領著仍有怨氣的小郡王恭敬叩首謝了恩。

常喜傳完口諭後並沒急著離去,含笑同陸雯寒暄了兩句,便從袖子裏掏出塊兒玉佩,呈到了婉婉跟前。

“婉姑娘有禮了,這塊兒是世子爺的隨身玉佩,方才不慎扯斷了絡子,還麻煩您今兒個辛苦些,替世子爺重織一根絡子系上。”

這話教人聽得怔忡,婉婉一時沒反應過來伸手去接。

“這會兒嗎?”陸雯有疑,“我們正要去玩兒呢,常喜,你別不是欺負我們婉婉性子軟吧?”

常喜忙說不敢,“大小姐您可別折煞奴才了,是世子爺欽點了婉姑娘來辦這事,說是姑娘手藝好,奴才就是個傳話的。”

婉婉反正也不想夾在三個人中尷尬,正好尋個借口回去。

玉佩來回一個轉手,姜蘊這才終於將目光認認真真落到婉婉面上,仔仔細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後,極細微地蹙起了眉。

常喜臨走又囑咐道:“有勞婉姑娘了,一個時辰後奴才派人去取,下半晌還有場禪會,屆時禮數要周全,世子爺身上的物件兒可不能少。”

古語有言:君子無故,玉不去身。

因著常喜這一聲囑咐,婉婉也不敢耽擱,同陸雯告別後便徑直折回了自己的齋房。

雲茵未曾想到她去而復返,房裏都沒教送齋飯來,瞧著便問起來,聽她說要織絡子,先招呼了兩個小婢女麻利去尋織絡子的針線。

但織絡子不是多難的事,也不一定非要姑娘親自動手。

她記掛道:“姑娘這半天還沒用齋飯吧,說織什麽樣子了嗎?我給代勞就是,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下半晌不到天黑怕是回不了府的。”

“雲姐姐,你歇會兒別忙了,我不餓。”

婉婉搖搖頭,坐在桌邊喝了口茶水解渴的功夫,她順手拿起玉佩端詳了兩眼。

那玉佩是個常見的圓月形,上好的梨花白玉雕刻成流雲百福圖案,漂亮且名貴,但相對陸玨的身份而言,倒也算不上多特別。

只是在婉婉印象中,他似乎常年佩戴的都是這一只,若不是她記混了,那大概就是他委實很念舊。

小婢女很快取來針線,因是在寺廟裏,熱心腸的小沙彌因地制宜還贈與了一串菩提子。

婉婉或許談不上心靈,但手巧是真的,垂首大半個時辰便織成一副如意絡子,其間綴上幾顆菩提,不至喧賓奪主,卻教玉佩的名貴之外平添幾分憫然佛性。

陸玨一身清貴沉靜,應是相得益彰。

此時距離常喜派人來取還有些時辰,婉婉忙活完倒在窗邊的藤椅上,一壁揉著酸疼的脖頸,一壁將玉佩垂掛指尖對著明亮天光晃了晃,眼中不覺漾出笑意。

玉佩晃蕩間,天光一線裏,卻忽地有道細微的痕跡從婉婉眼前閃過。

她眨眨眼怔了下,才被好奇慫恿著湊近去追究。

舉起玉佩上下左右查看了許久,婉婉才終於在玉佩底部隱蔽處,瞧見了個精雕細琢而成地印記。

“嫣……”

她下意識喃喃出聲兒,雲茵在旁聽得含糊,不由得笑問:“姑娘又自個兒琢磨什麽呢?”

她忙搖頭,“沒有,剛有些歇迷糊了,說瞎話呢。”

婉婉的腦子常時不甚靈光,眼下卻霎時醒悟得快,這想來是哪位姑娘送給表哥的禮物吧?

姜小姐的畫軸、這位嫣姑娘的玉佩……

旁人送給表哥禮物怎麽就那麽輕而易舉,換作她,一本棋譜拖到現在都快落灰發黴了,還沒送出去。

想不及太多,這會兒外頭常喜已親自到廊下來取玉佩了。

婉婉掌心裏摩挲著溫潤的玉,心底泛出些沒頭沒尾的失落,忍不住撅撅嘴呼出一口氣,這才起身出門將玉佩交了出去。

常喜拿到玉佩便是一通誇,說得這道絡子好似天上有地下無。

他這種人向來都是這習性,嘴裏真心假意各摻一半,婉婉也懂幾分眼色,倒樂得跟他逗個趣兒,心裏還舒坦不少。

回到太子齋房,常喜臉上還掛著方才逗樂兒的笑,“姑娘年紀不大性子靈得很呢,人也聽話、認真,奴才剛過去,那邊兒早織好了在等,就是……”

“就是什麽?”

陸玨拿回玉佩端詳了片刻,重新掛在腰間。

常喜難為地扯了扯嘴角,“想是耽誤了去看孔雀,姑娘不高興了,出門時噘著嘴都忘了收……畢竟女孩兒家家的嘛,都愛湊個熱鬧。”

太子輕笑,“瞧,兔子尚有三分氣性兒,早說了好端端地,你何必非拘著她。”

陸玨指腹緩緩摩挲著玉佩的紋路,腦海中一時沒想起來婉婉噘著嘴使性子、不樂意是個什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