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蛛網(第2/3頁)

封琰擡眸看著他們:“如果你們篤定夏洛荻是紅線娘娘,那反過來,一個女子,要經歷過什麽才能變成紅線娘娘那種怪物,你、你們這些聽說過樂修篁是如何背刺秦公的人,你們都知曉,但你們沒有一個人發聲,你們只想殺了她一了百了。”

封琰這句話一出,連李太師都不禁嘆道:“陛下,事已至此,再提曾經如何已然無用。但倘若是以大秦姝牽制嘯雲軍,這個說法才是當真值得考慮的。”

眾人堪堪接受了這個說法,相較於軍隊的榮光,他們更相信利益的博弈。

上到王公大臣,下到販夫走卒,這個時代就是無利不起早的時代,那些堅守人心本善、想依靠人自己來戰勝汙濁世道者,早已敗在了改朝換代的洪流之中。

所有的閣臣只是心底被不期然地灼痛了一小下,隨後又麻木了。

此時,高太監推門進來,道:“西陵公主到了文淵閣外,說燕主既已放棄她,從此願卸下尊號回歸魏國,並已聯絡上北燕一舊臣,願奉上北燕軍事布防圖,懇請陛下憐惜收容於她。”

舒服了。

這種實質性的東西才是閣臣們最想聽到的,而且“回歸魏國”這四個字算是說在所有魏人的心裏,畢竟燕國本就是叛出而自立之地,西陵公主此舉大有意義。

當中有一武將道:“陛下,末將從帝江關巡查回來,可驗明布防圖真偽。水師布防復雜,至多三個月一換,若軍事布防圖為真,至少到二月底前是有效的。”

冬天水師最多沿江作戰,有布防圖在手,那就算贏了一半了。

封琰沒有讓西陵公主進來,僅僅讓人去取了那布防圖,等拿到之後閣臣們很是驚訝——因為這布防圖是血畫的。

等到那武將對著巡江冊校對完布防圖之後,激動不已:“陛下,是真圖,北燕布防的巡邏時辰地點、艨艟船塢數量皆合得上。”

一時間不禁有人要為西陵公主說話了,“陛下,這西陵公主癡誠至此,竟用血書昭明投效之意,委實令人動容。”

一片歡欣的氣氛裏,封琰冷著臉問:“她有什麽條件?”

“公主說,希望陛下能賜她一個名分。”

西陵公主入魏國之後,與其說是嫁過來,更像是一個質子一樣的身份。如今北燕態度曖昧,似是有拋棄質子的想法,她為自身周全計,向魏國要一個名分也很合理。

“陛下,若不處置秦姝,作為補償西陵公主也當得上一個貴妃的份位,不能再委屈了。”

封琰略一思索,瞥了一眼另一側:“禮部,看日子。”

禮部侍郎忙說道:“十天後,正月十四,宜迎親納吉。”

封琰:“還有呢?”

“還宜修墳入土。”

“就那天吧。”

……

大理寺裏這一日發生了許多變化,從蘭少卿到下面的主簿、仵作乃至牢頭全數開始撤換。

牢裏的睚眥上午時看到那些韃子都被放了出去,稍晚些時,看守大理寺天牢的牢頭武叔帶著鑰匙來放他出去。

他習慣性地叫了舊稱:“衙內,大理寺上下撤換了所有原夏大人手下的人手,我也要暫時卸職回家,有人保下了你,很快你就能出去。”

睚眥看著地磚上的劃痕,聞言,擡頭問道:“是誰保我?”

武叔欲言又止,睚眥似乎看出什麽,追問道:“我爹在大理寺的人,要撤換早就撤換了,為什麽才換?”

“衙內。”武叔嘆了一聲,道,“你若出去了,聽見街上的傳言可千萬莫生氣。”

睚眥皺起眉。

他已經告訴夏洛荻,殺了韃靼可汗的刺客自稱嘯雲軍,受秦家小姐的令行刺,為的就是挑撥大魏和韃靼之間的戰爭。

這會牽扯到秦不語,是他不招的原因之一。

他能想到,那夏洛荻一定當時也想到了這極有可能是針對秦姝的一個圈套。

如果現在有人保他,說明他已經暫時得脫了殺韃靼可汗的嫌疑,還這麽快……也即是說,秦姝攬下了這刺殺之事。

“有抓才有放,我娘遠在三江會,不可能……”

睚眥的聲音陡然一滯,他想起了夏洛荻恢復女子樣貌時,眉眼間與秦不語有一分相似的模樣。

秦不語柔婉,而她更清冷一些。

“秦姝有兩位,她是另一個,對嗎?”

武牢頭難過地點點頭,他看守天牢有年頭了,自從上一回皇帝將丞相樂修篁下了獄以來,就有士子不停地為這位百姓心中的聖人賢相叫屈。

——無論曾經如何,這些年來秦家嘯雲軍如何?叛國投燕,這是事實!樂相如何?竭盡心力為國為民,這也是事實!天下人不為自己抱薪者而鳴,難道要為叛離之輩而哭嗎?!

樂修篁如今還押在這裏,好似並不聞窗外是非,但仍抵不住日日有人為其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