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接親

入夜的時候, 藍織螢屏退了所有宮人,進入後殿內。

她坐在榻邊,榻上的封瑕似乎還在昏沉地睡著, 她便捉起他的手,按了按他的指甲, 觀察甲下的回血快慢, 以判斷他的病情。

“還是太慢……”

藍織螢再三號脈,蹙緊的眉頭始終沒有松下來過,直到自己號脈的手被緩緩回握上。

“你身子重,不必太勞神。”封瑕半睜著眼,面色蒼白,輕聲道,“人生百年, 能三十載中坐半壁江山, 得佳人相許,抱殘生卻也無憾。”

藍織螢摔開他的手,冷冷道:“你知道我從鬼門關前把你拉回來下了多大心血,這便想死?”

她這句話說的, 再無一朝皇後該有的優雅, 反而多了苗女的悍氣。

封瑕無聲笑了一下, 眸光溫沉地看著她:“封某又不趕著位列仙班, 能同三苗聖女紅塵作伴自然更好。”

藍織螢一根金針紮得他住了口, 道:“是誰說的‘嫁來大魏之後, 至多只允三分動心,免得彼此傷懷’, 這便無所謂了?”

“男人的嘴, 騙人的鬼, 這話可是你說的……封某都死到臨頭了,還要立個牌坊不成。再者,我動我的心,你不必理會我就是了。”封瑕眼見藍織螢換了支粗一些的針,當即閉上了嘴。

“我倒是不想理你,可你這就般撒手人寰,一則讓當年讓我以魏後之位庇佑三苗的諾言落空,二則壞了我的名聲……你可別想就這麽算了。”

言罷,藍織螢用那根稍粗一些的針毫不留情地紮了半管血出來,轉身打算進配藥房查一查這毒的來由。

身後封瑕叫住了她。

“織螢。”

藍織螢回眸看向封瑕,後者看著她笑,笑裏帶著幾分眷戀似的神色。

“其實那年我在蜀國求娶你時,明言只是為了借兵……這話是假的。”

藍織螢仿佛意料之中似的,道:“我圖你中原的後位,這話也是假的。”

“那還算不算得約好的‘三分動心’?”

“算吧。”藍織螢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這雙手曾用了極其殘忍的法子殺過老蜀主……回想起來當年自己就像個鬼魔一樣,“我們這樣的人,也只剩三分真心了。”

……

扶鸞宮外,高太監等在宮門口,這樣大冷的天,他還時不時地擦著冷汗。

他先前對封琰謊稱封瑕的病情還算穩定……但其實頭三天最為兇險,封瑕的心臟會一點點停搏,只能靠烈藥吊著,但藥力引導的心跳是違背常理的,時不時便會在胸腔四周產生淤血。只能靠藍後獨力將經絡淤血一點點引導,才能勉強挽得一條性命。

到了此時,封瑕的心疾才真正穩定下來。

“如何?”

“驗出來了。”藍織螢手中一張黃紙上托著幾顆細碎的血晶,道,“好在昭妃之前拿來過‘紅線娘娘’的神像,不然眼下還驗不出來,這是一種迷惑心志的毒,主料是死藤花結子,原株藥性極端猛烈,若不用其他溫和的藥材調和,尋常體質稍弱者中了,說不得便要壞了腦子。”

高太監聽不懂那是什麽詭異藥材,只曉得事情很是嚴重,道:“那可有治愈的法子?”

“去海商那找新鮮的‘死藤花結子’,我要它的花蕊做解藥,摘下烘幹的沒有用,盡快吧,我最多拖兩個月。”藍織螢將一張紙折給高太監,“這是死藤花生株的圖影、氣味、與藥性特殊之處。”

這東西聽都沒聽說過,高太監接過之後一時焦慮不已。

入冬海商不出海,就算出海,也不一定有這等稀罕物。

出於謹慎,高太監還是問道:“倘若有個萬一……”

“倘若有個萬一,也不是沒有法子……”藍織螢垂眸撫上自己已經七個月的肚子。

就在高太監臉色變了,還當她要用什麽法子要犧牲皇嗣時,藍織螢再擡眼時,已有了幾分戾氣:

“既是燕人下的毒,殺一千,屠一萬,我總會找到合適的,生剖其心救他。”

……

這一邊,奉仙夫人前一日扶鸞宮口舌失利之後,並沒有收斂,次一日夏洛荻便聽說她覺得望舒宮配給的鸞輿不穩定,定要換德妃的金絲木鸞輿,結果雪天路滑,當即給摔斷了腿骨。

後宮嬪妃們都像是看笑話一樣,背地裏很是解了口氣——得罪了老李家的虎蹲炮你還想好?

德妃面子上不痛不癢地引咎罰俸,隨後便派人將這愛尋釁的奉仙夫人借著養傷關在了望舒宮裏。

傷筋動骨一百天,宮裏想來會有好一陣平靜。

但夏洛荻一直心存疑竇,她總覺得奉仙夫人既然是西陵公主的傳話人,給她帶來這半片兵符的用意並不簡單。

可她這回也不是沒有謀策在手。

封妃沒幾日,宮中便四處傳言,夏氏晉位之後,皇帝連其他後妃的面都不見,只專寵於她,時常帶至宣政殿日夜相伴,儼然有第一寵妃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