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狂生失筆

“……她怎麽變成這副樣子?”

“回娘娘的話。”門口看門的老嬤嬤道, “昭美人是因為宮裏的案子太無聊了,這幾日雖升著堂,卻俱都是些口角瑣事, 最大的也莫過一件偷盜首飾之事, 結果最後也查明是烏鴉幹的。”

言罷, 老嬤嬤嘆道:“我家娘娘這是憋壞了。”

夏洛荻坐在門口,手裏拿著一朵韭菜花,掰一片花瓣便念叨一句:“有案子、沒案子、有案子、沒案子……”

德妃:“……”

德妃左看右看,只覺得夏洛荻不太正常,問道:“本宮看不像是憋壞了, 倒像是得了癔症,陛下可來看過她?”

“陛下來過三五次, 娘娘都在屋裏睡著, 是以也沒說上話,派了禦醫來, 也只看出來是心結難解,姑且囑咐我等用溫補方子熬養著。”

德妃蹙起眉,扭頭看向尹才人:“昭美人與你同住一屋檐下, 變成這般樣子如何不早早來報?莫不是存在戕害之心?”

尹芯瞪大了眼睛, 忙道:“妾小小才人, 豈敢戕害主位, 再者, 娘娘與妾有恩, 妾豈能做那恩將仇報之事!”

德妃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靠近夏洛荻, 比劃了一下道:“這是幾?”

夏洛荻撩了撩腮邊的碎發, 擡眼望了望德妃, 忽然一把抓過她伸出來的兩根手指,幾乎把臉貼上去反復查看,道:“娘娘指甲蓋劈了少許,像是宮女修剪時失手所致,發式也不是從前慣愛梳的流雲髻,身邊伺候的梳妝宮女可是換了?”

德妃詫異非常,頓了頓,才道:“你竟能看出來……確實,今日本宮身邊的秋瓶,是被本宮逐回家去了。”

夏洛荻一臉好奇:“為何?”

“她家裏兄長在貢院當差,攤上一場官司。”德妃瞥了一眼尹才人,挽起夏洛荻的手,“你我屋裏說話。”

本想跟進去的尹芯停下步子,行禮道;“那妾便先回屋了。”

德妃挽著夏洛荻進了屋,坐下來便說起她宮裏的事。

這幾日,她身邊的梳頭宮女秋瓶總是魂不守舍,管事姑姑同她說,最近總見到這秋瓶手腳不幹凈,時常把娘娘首飾上掉落的玉片、小珍珠或是金絲據為己有,且這個月已經自請回家探親兩次,形跡十分可疑。

秋瓶也是從太師府帶進宮的,而且自打上回佛堂裏的事之後,德妃對自己府裏帶來的人也多提著一分小心,趁著秋瓶給自己修剪指甲的時候,便問她最近是不是缺錢。

德妃對宮人向來大方,家裏有困難的宮女,只要開口,她都會隨手資助之以解燃眉之急。

本也以為是件小事,豈料秋瓶聽了這話後,大驚失色,險些把德妃的指甲剪出血,跪在地上不停求饒,說再也不敢偷娘娘的首飾了。

這話一出,丹華宮的人都嚇得不行。

借錢事小,偷首飾事大,各宮娘娘的首飾都是有造冊在案的,倘若被人從什麽不幹凈的地方發現德妃的首飾,那怕是有嘴都說不清。

德妃當即便著人把這秋瓶拖出去打了板子,打完之後,問她為何要如此做。

秋瓶涕淚四流地哭訴道,她有個兄長在貢院當差,做的是巡視考場、看門的活計。大魏三年一考,分秋闈和春闈,秋闈可謂是備考,一來讓外地來的舉子熟悉春闈的流程,二來許多舉子會提前一年到京城準備春闈,但煬陵物價太貴,通過秋闈,這些寒門士子便可依憑才華進入國學監,由朝廷供給吃住,並選拔翰林院博士前來指導。

可以說,秋闈中出類拔萃者,便被稱為準進士。今年的準進士榜首,是出身煜州的一個叫樂朗的學子。

“姓樂?”

見夏洛荻面露異色,德妃道:“你想得沒錯,樂姓不多見,這舉子樂朗,是樂相的同族子侄。”

丞相樂修篁乃當世第一大儒,為封琰王朝之建立四處奔走拉攏世家,以至於短短幾年就造出一番盛世之像。莫說作為門下弟子的夏洛荻了,連皇帝也倍加敬重。

“這樂朗年少得志,又是樂相的親族。秋闈過後,發現自己的一杆樂相所賜的白玉狼毫筆落在了貢院之內,托人進去查的時候卻說沒查到丟失了,直到放榜之後,他同一眾舉子飲酒時,正好抓到秋瓶兄長拿白玉狼毫筆的玉筆帽去換酒錢,便指認是他拾金而昧,差點鬧到了衙門那去。”

“秋瓶兄長雖貪心卻十分膽小,稱那日清掃科場時,發現這白玉筆帽落在過道上,至於那價值千金的白玉狼毫筆,卻是未曾得見。可樂朗為人狂傲,豈會放過他,說沒那樂相所賜的玉筆傍身恐怕影響春闈,限秋瓶兄長一個月之內將筆交出,否則便賠他千兩銀子,若不然便要擼了他的差事、還要剁他的手。”

一個貢院看門的雜役,月例銀子不過一兩,哪裏來得千兩銀子賠他,便想到了宮裏當差的妹妹,托人將妹妹約出來,威脅秋瓶說,她也快到了放出宮的年紀了,倘若不給他錢,長兄為父,便做主將她嫁給一戶癡呆富戶家,換聘禮償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