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好歹

“大人, 已經斷氣了,毒藥是她自己帶的,就藏在指甲縫裏。”

“去檢查鄭嬡的牙齒、頭發、指甲這些容易藏東西的地方, 關押中一應飲食都要用兔子驗過再給她。”

“大人放心。”

這一句話說完,便有更夫打更的聲音從外面遙遙傳進來。

現在已經過了子時了。

苗少卿和牢頭武叔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嘆了口氣:“恭送昭嬪娘娘回宮。”

夏洛荻向眾人一抱拳,摘下官帽,離開了天牢。

大理寺正院裏,高太監似乎在外面等待多時,而遠處的正門外, 站著一排擡轎的宮人, 正等待接夏洛荻上轎。

“昭嬪娘娘,該回宮了。”

夏洛荻剛要開口,便聽上面有人對高太監道。

“她今晚不必回去。”

夏洛荻一擡眼,就見封琰仍然是坐在大理寺正堂的屋頂上, 頂著一輪彎月,等她許久了。

“這……”高太監一臉難色, 聞聽聖音早已微醺, 知道此事怕是勸不得,無奈還是點點頭, “那老奴便先回去復命。”

高太監離開後, 大理寺正院便徹底安靜下來,只有路過的野貓在墻頭偶爾路過。

封琰什麽話也沒說,下來把夏洛荻也帶上了屋頂。今晚天上萬裏無雲, 星河絢爛, 瑩白的一輪月亮懸在天邊, 只有捎帶寒意的晚風在耳邊輕輕拂過。

天穹之下, 又是萬家燈火,一點也看不出來,白日裏有幾家被查,幾人命終。

“不語如何了?”

“睚眥帶她回去了,你要去看她嗎?”

夏洛荻倒是很想回一趟家,但今日顯然不合適,她不確定自己的行蹤有沒有招致那些人的報復,萬一報復在秦不語身上,那便麻煩了。

“不必了,今日拔除了五個北燕安插在京中的據點,其余的要等到鄭嬡招認了之後再處置,煬陵這幾日需要清掃了。”

“當然。”封琰又不由得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說起來,你是怎麽確定到鄭嬡身上的?”

“這一樁案子是前一樁案子結束後才發生的,還記得我們曾去過的赤狐山,其實也是太後常去禮佛的所在。她身邊的人是首要懷疑的對象。”

“原來如此。”

夏洛荻拔下頭上的發簪,讓一頭青絲落在肩上,捋著頭發一臉煩惱:“那鄭嬡不止一次跟著太後娘娘去過赤狐山白水寺,白水寺又在紅線廟正對面,我若是紅線廟的主使者,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只可惜這回沒能誆出來背後指點她的人。”

封琰支著側臉,在回大理寺等夏洛荻的幾時辰裏,他已先喝了一甕,此時正有些微醺,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何以這麽肯定指使鄭嬡的和紅線廟的是同一個人?”

“半分直覺使然吧。”夏洛荻揉著耳朵道,“這兩起事件,手法布局太像了,都是真正的主使者在後面坐山觀虎鬥,看著我們這邊咬得你死我活,而且死活都是他們在贏,若不抓住那條線,我們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封琰見她眉間懊惱之色幾乎要溢出來道:“煬陵乃天下第一皇都,進些跳蚤在所難免,我們往燕都遞的眼線更多,比他們今日的還過分,你不必太過掛懷。你現在需要的不是提神的茶,喝點酒吧。”

合握大小的陳年老酒,剛一打開就是一股濃烈的酒香直沖鼻端。

夏洛荻抿著唇,仰頭滿飲一口,擦了擦唇邊的酒漬,側目看向封琰,猶豫片刻,問道:“你可覺得我愧對此位?可覺得……我愧對百姓所望?”

“哦,為何這樣想。”

“我此番為解危局,非出於公允。”

“可若交了他人,只怕連解這危局的能為都沒有。”

夏洛荻垂眸盯著酒甕裏浮沉聚散的月亮,低聲道:“到底未能抓出那首惡……以後也不知有沒有機會。”

“這話你若問我,我只會說……”封琰閉著眼睛,話裏帶了幾分醉意,“天下惡者,你能斬的只管去斬,若斬不得,我提劍上馬,渡江為你斬來。”

“……”

夏洛荻怔忡了一陣,低下頭像是要把手裏的酒盯穿了去。

“這酒有些糟味了。”她說。

“……有嗎?”

月色如水,照得她唇上的酒漬晶亮亮,封琰側首看了一陣,忽然腦子一懵,主動靠過去,俯首品了一口。

涼涼軟軟的,倒也不覺得糟味,就是……

嘩啦一下,夏洛荻猛然後退,坐倒在瓦片上,捂著嘴無言地看著他。

封琰陡然一陣清醒,有些語無倫次道:“我不是……我就想問問別莊那天晚上,你到底有沒有……”

夏洛荻道:“哦,我有。”

封琰:“……”

這是什麽意思,她為什麽如此冷靜。

夏洛荻一邊往遠處挪,一邊說道:“那天晚上忽然有點非分之想,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