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真相(第2/3頁)

“長史,可否將手掌展開,給眾人看一看?”

眾人的視線一下子灼熱起來,柳長史已經控制不住渾身抖如篩糠,而此時,他身後的齊王暴喝一聲。

“賊子!千防萬防,沒想到竟是家賊作祟!還不如實招來!”齊王目眥欲裂,“難道你想讓你的家小和你一起死?!”

家小……

柳長史口裏的牙齒咬得幾乎出血,他看了看齊王,最終還是重重跪在地上。

“是我……”

“是我想讓我那不成器的女兒做王妃。”

“是我安排了江湖術士哄騙王妃。”

“是我假借了王妃的名頭,逼阿薔的老母讓她當了幫兇……”

“一切都是我所為,王妃,是我殺的。”

……

雨絲帶著燥熱打在房檐,打在遠處離開的龍輦上。

一切塵埃落定,佛堂的門落鎖,德妃說她不信佛,要稟告太後將這處佛堂拆了,捐給民間受邪道毒害的百姓,也算為齊王妃積福。

夏洛荻是最後一個出丹華宮的宮門,這樁案子牽涉極多,其他人忙著處理各自事情,倒是將她忘記了。

不過有個人沒忘。

夏洛荻看向丹華宮門外靠著門等她的崔懲。

她接過對方手裏的傘,撐開來搭在肩上。

“崔統領在這裏多久了?”

崔懲擡起手,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耳側:“一直在聽,精彩。”

“是悲哀。”夏洛荻走入雨幕中,又回頭對崔懲道,“崔統領想聽聽真相嗎?”

崔懲也撐了一把傘,走在她身側稍稍靠後的地方。

“你不是已經結案了?”

“那是說給天下人聽的‘真相’,我現在要說的,是真實的真相。”

崔懲看著夏洛荻的後背,確定道:“你想說,柳長史是齊王的替死鬼?”

夏洛荻一邊走,一邊說道:

“那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仔細想來,整樁案子從一開始就透著一種詭異。似乎世人都覺得,是齊王不願我插手此案故而處處阻撓,可恰恰相反,我認為齊王從一開始,就希望是由我來辦理這樁案子。”

“否則無法解釋他為什麽從一開始就極力阻止三法司來接手調查,因為他知道,死的是女眷,而宮裏有個陛下很信重的閑人,有能力確保這件案子能在短時間內偵破。”

“我們從頭開始看,如果我是齊王妃,一個江湖術士告訴我,要想得子,需要去宮中冒著欺君的風險去辦一個很容易暴、露的儀式,我大概不會輕信。但如果告訴她這個法子的人是她的結發夫君呢?”

齊王妃的臥房裏,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送子觀音正對著她的床榻,而且有些年份了,正常人都會覺得怪異,除非,是她的夫君允許她,甚至鼓勵她這樣做的。

“你是何時確定是齊王的?”崔懲問。

“從柳氏是假懷孕開始。”夏洛荻長籲一口氣,“我當日因見有其他側妃想用山楂陷害柳氏,跟去之後,卻發現柳氏沒有懷孕。若是為了爭寵,她必千方百計地遮掩,但她沒有……當時,她的反應是,去找人告發我。”

“這就表示,她的靠山知道她是假懷孕,目的……就是為了讓這個側妃假懷孕,來刺激齊王妃。”

齊王府所有圍繞柳氏營造的假象,都是在一步一步刺激齊王妃,最終讓她走上歧途。

“從頭來看,將柳長史的兇手身份替換為齊王,整個案情就自然多了——我是一個多年無子的正妻,有一日我的夫君告訴我,他尋得了一個江湖偏方能使她得子,而他讓側妃懷孕也都是為了這項改換命格的儀式。”

“意志稍弱者,這般成年累月的花言巧語攻勢下,一咬牙答應了這血肉刻經的法子也不是不可能。”

崔懲不能理解:“就為了子嗣?”

他不能理解,血脈後代命中有便有,沒有便沒有,強求到這種地步,實在沒有必要。

“你不是女子,恐怕不了解齊王妃所受的風言風語。”

“便是如此,血肉刻經又豈能……你怎麽推斷出來那傷痕是銀線所致?”

“我試過了。”夏洛荻道。

天空上一道雪白的閃電掠過,崔懲猛地盯向夏洛荻,抓住她執傘的手腕,果不其然,她的手腕上有縱橫兩道被針線縫過,又被撕拉開的新鮮傷痕。

心臟像是被無形的錐子突然紮了兩下,崔懲咬牙道:“你用自己試?!”

“我想知道有多痛,作為女人,能不能忍。”夏洛荻平靜地退後一步,輕輕掙開,將傘搭在肩上,“所幸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能忍。”

……半個瘋子。

雨水澆落在崔懲懸在空中的手背上,依稀還殘留著她皮下細瘦骨頭的觸感。

崔懲恍恍惚惚地想,她是從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呢?從越王府?或是從他登基開始?

他一直以來都覺得她是一個能臣……可什麽樣的能臣,要做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