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有的香味一旦嗅到就再也無法逃脫

這裏是森林。

這裏曾是……他的那片森林。

精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潔白無瑕,修長優雅,沒有任何魔法留下的傷疤。

他便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猛然想到什麽,卻又在觸及右耳前放下。

這兒是夢。

他做過許多次的夢。

那麽……

精靈調轉方向,穿過濃密的水杉樹,撥開垂懸的槲寄生。

他小心翼翼跨出低矮的灌木,避免自己碰撞出任何聲響——盡管知道這份夢境本就不會讓他發出聲響,洛森依舊屏住了呼吸。

他來到了小小的池塘邊。

有月光,有醋栗叢,那都是他記憶中的模樣。

……唯獨池塘邊多了幾株月季,而月季旁多了一個女孩。

女孩穿著神話插圖裏才會有的裙子——半透明的,搖搖欲墜的,輕薄得仿佛是從月光中淌下的紗——卻沒有半分情色感——騙鬼呢。

如果精靈的目光也能點火,那她沒被裙子遮住的後背、草草被裙帶系住的側腹、也許能盛下醋栗果子再微微搖動的腰窩——

肯定早就被燒成灰燼了。

僅僅只是一個背影就能點燃,甚至不需要回眸。

當然,背對他坐在池塘邊的女孩也沒有回頭。

她正將雙腿放在水中,輕輕踢打著,微微歪頭,對著水面梳理自己紅月季般艷麗的長發。

洛森知道那長發其實又密又雜,披散下來梳理時絕沒有這種神聖的美感,也不可能媲美他幼時在聖堂中見過的那些、精靈族的藝術結晶……

可身為劣等精靈,他只能用自己所認識的“最美”,來想象她。

況且,她永遠不會耐下心思梳理她的頭發。

大約兩分鐘後,女孩不耐煩地將手中的梳子丟進池塘,直接捧起池水,澆在自己雜亂的卷發上。

她幾下就把蓬松的長發變為一條濕漉漉的長繩——或者肢體柔韌的蛇,蜿蜒向下,勾勒出所有的起伏。

水流聲不絕如縷。

她將濕發撥到腦後,露出圓潤的肩頭,讓他清晰看見上面滑動過的水珠。

一粒小小的,圓圓的,稍微有些重量,但絕不算大的水珠。

它在引力的作用下緩緩變為圓錐體,出現了尖尖的小角——順著肩頭往下滑動,自然而然地,令他聯想到睡裙的吊帶,或者內衣的……

“喂。”

女孩回過頭來。

惱火、羞澀,還帶點針對他的刻薄。

“你還要在那兒偷看多久?”

夢中的安娜貝爾抱住胸口,擡起下巴:“這邊的水冷死了,趕緊收拾收拾給本小姐滾過來,取暖。”

“僅僅取暖而已,不準做什麽別的事,混蛋。”

——她話是這麽說,但每次走過去,總會發生點別的事。

於是她會咬他,會抓他,還會委委屈屈地哭,揚言要把他燒成煤炭。

因為這是夢境,精靈每次都非常欣然接受這些恐怖的威脅,繼續我行我素。

但今天……

“抱歉。”

他尷尬垂下目光,“我……不過去了。我得醒來……現在的我,不能做這個夢。”

飽暖思淫欲,而近日吃不飽飯睡不好覺的精靈,就比以往清醒許多許多。

他一開始就意識到這是個夢,意識到自己沒有沉溺在此的時間,也沒有去摸自己的耳朵。

可出乎意料的是,原本很不情願、態度惡劣地呵斥他過來的安娜貝爾——自己的潛意識將她在這個夢裏的一舉一動都塑造得十分真實,她絕對不會迎合他或刻意誘惑他——

咳,所以,以往進行到前半段時,洛森總覺得她是捏著鼻子念三流小黃書台本的女演員……下戲之後,立刻會捏著劇本去找編劇麻煩,說不定還會在休息室喝著紅茶發表“啊什麽,這就是底層惡臭雄性腦子裏的黃色廢料啊,不行,真的不行,完全沒有格調,本小姐念台詞時都覺得嘴巴變臟了”……等言論。

——總之,擺著臭臉聽到他拒絕的話後,安娜貝爾的臉色卻更難看了。

神似某個傍晚,他在現實的食堂裏匆匆一瞥的臉色。

“你什麽意思?”她拔高嗓子:“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是嗎?和其他人睡過覺之後覺得沒必要繼續在夢裏渴望我是嗎??現實肯定比夢爽的多是嗎?!”

……現實裏大概不會是出於這種原因臉色恐怖吧,嗯。

“哈!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你們男生都是一幫下流無恥見異思遷的——”

對方越說越氣,揮起手臂在水面上一點都不優雅地砸出了“噼裏啪啦”的水花:“興趣變成緊身衣了嗎?!還是黑絲兔女郎?!或者法式蕾絲——明明是你過去品味太古板本小姐才穿這種露背長裙的!!現在目光移向了前衛性感的新世界對吧?啊?——去死吧臭蟲!!死!死!”

洛森·藝術家·布朗寧:我幹嘛要把她性格裏的缺點都塑造得這麽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