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第2/2頁)

“那要是糧價跌了怎麽辦?”當時也有人問這個問題。

那些大糧商們奸詐一笑道:“投資有風險,漲跌不是正常的麽?跌了之後,我們還要勸人要麽捂在手上,等待回升。要麽就及時轉讓,割肉止損。最差的結果才是以糧貸換糧食,會這麽選擇的人又有幾個?糧價跌了,他囤那許多現糧又有何用?他又將這些糧食存到哪裏去?”

一石為十鬥,一鬥為十升,一石米其實就占很多地方。而糧商們除了一開始的時候不領行情,出了一些一石、幾石的糧貸之外,到後來都是以一百石為一個基數單位,稱為“一手”。

能買一手糧貸的,在興州城中也算得上是富戶,但要接收一百石糧食,叫他往哪裏存放去?就這個現實情況,就會阻礙普通人的交割欲望,不斷的通過契約的變化,來讓虛擬的財富流動。

所以現在陸同知問起,他們倒是不好回答。

總不能說咱們就沒打算交割,就希望這糧貸一期一期的延展下去。這種說法,大家不是都成了騙子了?

場中一片靜默。

良久雲宗周才勉強道:“大人誤會了,想必葉大人更能懂得我們這糧貸之妙法,雖然是交割的契約,卻未必一定要交割,只要握在手中,糧貸便可升值,可以讓普通百姓,生活都有保障。”

他覺得這路子其實和錢莊是一樣的,陸同知不懂他的一片苦心,實在是令人感到遺憾。

葉行遠看著他,淡然道:“本官也不明白,天下怎會有只漲不跌的東西,糧食乃是實際之物,即使是荒年,百姓賣兒賣女的時候,也不過是七八兩銀子一石,再要高上去便是人相食的亂世了,糧價又有什麽意義?

而江南一地,糧價更是穩定,若是到三兩以上,天下便已大亂。你們在興州城生活了這麽多年,有幾次見過三兩以上的糧價?”

隆平帝一朝算不上盛世,也時常會有饑荒流民,但這些一般都影響不到江南。這三十年間,興州城的糧價逼到三兩以上,那真是頂多就只有三五次。

但現在為什麽大家都盼著糧價上漲?隨著糧貸的火熱,三兩幾乎只是起步線,早有人預計再過兩月,糧貸炒到五兩都有可能!

五兩的糧價意味著什麽,這些頭腦發熱的人們都沒有來得及好好想一想。

“而且,”葉行遠肅然補充,“如今不僅僅是糧貸在漲,隨著糧貸漲價,甚至現實中的糧價也在漲價,就在昨日,糧價終於突破二兩大關。雖然與瘋狂的糧貸價格還是不能相提並論,但對興州城的民生已經造成了影響。

你們玩金融投機,賺些熱錢,本官可以不管。不過涉及到國計民生,陸同知卻不能不管。他今日之擔憂,應該就是為了此事。”

葉行遠瞥了陸同知一眼,只見他滿面通紅,甚是尷尬,但也騎虎難下。

眾糧商面面相覷,最後由還是雲宗周站了出來,蹙眉道:“大人,您實在是冤枉我們了。這言下之意,是說興州城的糧商操縱糧價?這可是殺頭的重罪!我們這些人都有家有業,絕不敢做這等事。”

一眾糧商紛紛喊冤道:“大人,犯法的事情我們絕對不會幹,咱們真心只是想讓百姓們多賺一點兒而已。”

你們是想自己多賺一點兒吧?葉行遠鄙夷不屑,你們這些家夥不過是為了賺點錢,搞出了期貨這麽個東西,然後玩下來越搞越大,發現不對勁自己要繃不住。就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精神,便拖更多人下水,結果攤子越來越大,事情越來越多,現在這些始作俑者的糧商,已經被這攤生意推著往前走,可說是騎虎難下,只是他們自己還沒發現而已。

葉行遠擺了擺手,笑道:“你們本心如何,本官不管,不過我現在要提醒你們。糧價的投資,終究被束縛在一個範圍之上,不可能出現奇跡。若是有人拿出獲利更多市場,糧貸上的熱錢便會飛速溜走,到時候你們可要小心。”

今日他並不是真的要懲治這些糧商,他們之中確實有人愚蠢的試圖操縱糧價來獲利,但這種行徑在葉行遠看來愚不可及。

只要有人能夠提供更好更靠譜的投資渠道,今日熱炒糧貸的大多數人,都會飛一樣跑個幹凈。

這種事情,葉行遠的歷史上見得多了。

比如,荷蘭的郁金香,比如,曾經火爆的郵票市場——郵票一度炒到天價,但當股票、期貨、房產,一系列的投資渠道顯現之後,就沒有人再在這種小眾的愛好品上面大規模投入,於是那個便一落千丈。

葉行遠只要想,他可以分分鐘讓糧貸市場的價值蒸發掉一半,不過他要等更合適的時機。

今天,他只是盡提醒的義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