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入了府衙數日,葉行遠在九月初十,第一次開衙升堂。這是他到任之後首次正式處理公務,自然隆重了些,排衙上堂,三班衙役齊聲呼喝威武,堂外百姓也都遙遙圍觀。

說興州的百姓完全不關心新知府,那也不盡然,到底有不少閑人,尤其是年輕的讀書人,仰慕葉行遠的風采,都在堂下觀看,議論紛紛。

有人道:“葉大人果然年輕有為,一表人才,大丈夫當如是也!”

有人慨嘆道:“葉大人有青天之名,在蜀中斬殺蜀王世子,何等剛正?如今他到興州,正好也一正靡靡之風。”

然而也有人泛酸道:“沽名釣譽,未必是真。若是只會殺人,也不過是個酷吏耳,我興州不需要這等‘青天’!”

立時便有人反駁道:“葉大人深通經濟之道,設瓊關特區,建天下錢莊,日進鬥金,你居然說他只是酷吏?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子?”

如今葉行遠聲望已完滿,想要說他壞話還真不容易。那些故意惡言的人都啞口無聲,灰溜溜的走了開去。

葉行遠端坐在大堂上,吩咐陸同知道:“之前收下的狀子,也可都拿來我看。百姓若有冤屈,不可阻撓,便遞到我面前。”

他知道上一任知府本來就含糊混事,也不交接就早早回京,府中肯定積壓了不少公事。而興州府衙的慣例,都不愛接百姓的狀子,能推則推,他既來此,就要從根子上先改變這問題。

陸同知愁眉苦臉,知道大人這心思一動,府中的事就多了許多,麻煩當然也就多了許多。便勸道:“大人,歷年公事許多,而且百姓狀子一般都可交到縣中,不必大人親審……”

葉行遠笑道:“本官初來乍到,總要有親民之態,上任陳知府老於政事,或可如此。本官年輕,便親力親為方可對得起朝廷。”

陸同知無可奈何,只領命出去,與刑房書吏一起整理卷宗,接收百姓狀紙,待集齊了一並送到葉行遠案前。他知道上一任陳知府怠政,積累了許多公事,如今既然葉行遠要,便讓他為難去吧。

葉行遠則起身退堂,回簽押房,命人將興州府府志,與近十年來的人口、土地、錢糧档案搬來,細細查看。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陸同知氣喘籲籲抱著厚厚一摞卷宗,親自送到葉行遠面前,嘆氣道:“之前積壓的公事甚多,只恐葉公子要多費幾日心思了。另有百姓上的狀紙數十份,也匯集於其中。”

這不但是最近幾個月積壓,之前陳知府有許多難事,都不願得罪鄉紳,故而一直拖而未決,幹脆全交到葉行遠面前。

葉行遠失笑道:“竟然有這許多,上任陳知府倒是給本官留了不少難題。”

屍位素餐,葉行遠心中更是鄙夷,也不在意,提起卷宗隨意翻看。陸同知勸道:“這些公事許多都積年累月,也不急於一時,大人不妨慢慢看來,不必著急。”

葉行遠笑道:“不必,興州不過一府之地,些小公事,何難決斷?陸大人少坐,待我發落。”

隨即喚公吏,將這一堆所積公務,都取來剖斷。官吏四處,訴詞被告人等,環跪階下。葉行遠手中批判,口中發落,耳內聽詞,曲直分明,並無分毫差錯。民皆叩首拜伏。不到半日,將這歷年所積的公事,居然斷了一大半!

陸同知看得目瞪口呆,驚呼道:“這便是狀元翰林之能麽?大儒處理政務,竟然有這奇效?”

他知道葉行遠在六年前入翰林院的時候便已經成就大儒,又有多種神通傍身,之前興州府知府雖然都是進士出身,但卻斷無此等本領,只能說是葉行遠天賦異稟。

另有幾件疑難之事,葉行遠也知道不能一時便決,暫時留下,但至少如今冗雜的卷宗只剩了薄薄幾本,看起來也讓人覺得舒服。

陸同知佩服得五體投地,見葉行遠暫時休息,便插言道:“大人,雲家之人來了,在廳中候著,不知大人何時接見?是等用過午飯,還是休息一陣再說?”

原本他雖然知道葉行遠厲害,但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對當地土豪反而更客氣些。如今見葉行遠露出這一手本領,心下敬畏,說話的語氣不知不覺便有些改變了。

葉行遠揉了揉眼睛,他體內靈力充足,並不疲累,腹中也暫無饑餓之感,便點頭道:“先見見他,聽他說什麽吧。”

糧貸之事是當務之急,牽頭的雲家是什麽態度,必須得先摸清楚才行。葉行遠也不必擺架子,先召那雲家管事入見。

在興州府負責雲家生意的,乃是雲家本宗的一個青年,名叫雲宗周,不過二十八九歲年紀,面長眉細,目中有光,看上去甚為精明強幹。只見他身著綢衣,意態從容,顯然並不覺得見這位府尊有什麽太大的壓力。